第十一章驭马舞矛

长社城西门外,窦平正带着百十号兄弟举着盾牌堵在距离城门口百十步处,吼得震天响:

“我等兴义师,讨无道,只为天下的穷苦人不再受压榨、不再受欺凌,只为讨昏君诛硕鼠,为天下人争一个太平盛世……”

一开始,他看到李汗青炮制的这段劝降词,只觉有些假大空,但是在冲着城里吼了几遍之后,心底却不由得升起了满满的自豪感!

我们是义师!

是为了救黎民百姓于苦难中而甘冒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

他身边的一众兵士也尽皆神色激昂,越吼越有劲,那神情好似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一般!

见状,匆匆而来的李汗青放慢了脚步,清秀的脸庞上笑意盎然。

这就对了!

欲成大事,就得有一个高远而坚定的他们一个信念!

看这情况,解救天下穷苦百姓的信念已经在窦平他们心底生了根、发了芽……终有一天能开出灿烂的花,结出累累硕果!

“李裕,”

见李汗青过来,窦平连忙停止喊话,兴冲冲地迎了上来,“怎样?我们这嗓门儿还行吧?”

李汗青心情大好,自然不吝夸赞,“不错!很不错,简直就是振聋发聩啊!我要是城中的穷苦百姓,这会儿就该想着要不要跟着你一起干了;我要是城中的兵丁,这会儿就该想想自己到底该不该跟这样一支义军死拼到底了;我要是城中的汉军将领,这会儿就该生出四面楚歌的恐惧了……”

这是李汗青的猜测,却也是城中的真实写照。

城中已经有百姓在悄悄收拾家当了,有苦朝廷久矣的穷苦百姓,也有对朝廷不满的寒门士子和乡绅。

汉家的朝廷已经烂到了根子里,难道真要为昏君和窃居朝堂的悭吝小人们陪葬?

城头有将领在催促弓箭手朝劝降的队伍射箭,但大多数弓箭手却迟迟都没有射出一支箭,甚至还有些兵士已经扎着堆低声议论了开来。

他们是军人,却也不是没有情感的机器!

他们也有是非对错,也有妻儿老小,也有对太平盛世的向往。

难道真要为那昏君为那些贪财悭吝的高官们豁出性命?

难道真要跟这样一支为天下穷苦百姓而战的义师死拼到底?

朱儁的帅帐里,一个将领已经按捺不住,气急败坏地跳了出来,“欺人太甚!黄巾贼简直欺人太甚了!大人,请允许末将出城杀退那些混账……”

帅案后的朱儁却沉声打断了他,“蹇校尉,沉住气!我等如果此时出战,岂不正中了贼人的诡计?”

说着,他一扫众将,神情凝重,“尔等回去之后约束好麾下将士、做好夜袭的准备,只要今夜能攻破敌营,这些诡计也就不攻自破了!”

为天下人争一个太平盛世?

哼,好大的口气!

太平盛世又岂是一群乌合之众的贼寇能争得到的?

西门外,窦平听了李汗青的夸赞,越发得意了,听李汗青说明了来意,连忙就带李汗青挑马去了。

在营寨西南角靠近密林的地方圈出了一块草坪,里面养着百十匹战马,看得李汗青暗自惊讶不已:想不到黄巾军的家底竟然也不薄啊!

窦平却没有注意到李汗青的表情,只是有些遗憾,“葫芦谷一战,朱儁麾下的骑兵折损近半,倒让我们捉到了不少战马,可惜,军中却没有几个兄弟能骑……”

说着,窦平一望李汗青,“战马这东西可不好驾驭,你要真想学,怕是要吃些苦头才行!”

这批战马皆配有完备的马镫、马鞍,想来这个时代的骑兵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兵种了,可是,即便如此,对于黄巾军这些刚放下锄头的农夫而言,学习驾驭战马也不是易事!

李汗青爽朗一笑,“都敢上阵搏命了,吃点苦头算什么?窦军侯只管挑,照性子最烈的挑!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要最烈的马,喝最烈的酒,娶……”

本想装豪爽,却又觉得对一个古人说这番话貌似有些孟浪了,李汗青只得咽下了后面的话,讪讪而笑。

谁知窦平却是嘿嘿一笑,“还要娶最漂亮的婆娘对吧?说得好!这才是大丈夫、真男人!”

李汗青不禁一愣,这古人……貌似不古板啊!

窦平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这些战马都是经过悉心教导的,性子都不太烈,只是脚力耐力略有些高下之别。”

说着,窦平径直走到一匹高大健壮、全身皮毛油黑发亮的战马前,“就这匹吧!此马骨相峥嵘,毛色光亮,四蹄稳健,算是这批战马中顶拔尖的了!”

李汗青可不懂相马,当下一笑,“就这匹!”

李汗青牵了那匹黑马便朝辕门外的河滩上去了。

营寨之中军帐罗列,空间狭窄,可没空地练习骑马。

窦平有些不放心,便跟了出来,悉心指导起来。

他很小便在阳翟的一家车马行当学徒了,对养马、驭马颇有心得。

李汗青倒也虚心,严格按照窦平的指导来练习,不过一两刻钟之后便能熟稔地驾着战马在河滩上撒欢了。

见他学得这么快,一旁的窦平不禁都有些飘了。

原来我这么厉害,稍一指点就把他教会了!

彭秀等人也闻讯赶过来看起了热闹,看到李汗青在河滩上纵马撒欢的样子,不禁都有些兴奋。

何旺捋着颌下的山羊胡,笑得欣慰,“我就说这小子不是池中之物吧?这才多久,波帅就赏了他一匹这么骏的马!”

一旁的彭秀只觉与有荣焉,“我彭秀带出来的人还能差了?别看他年纪小,但有气力、有主意,将来绝对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也有消息灵通的立马附和,“哪还用等到将来?依我看,他现在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了!听他们说,那劝降的主意就是他出的,就连劝降信都是他写的!”

彭秀一愣,满脸狐疑,“你听谁说的?那小子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起,哪可能写得出来那么多字?”

先前那军士却神色笃定,“我听他们在西门外吼得热闹便去看了看,跟那些劝降的兄弟们打听到的,就算李裕他写不来字,也可以口述出来让别人去写啊!”

很多草莽英雄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但人家有想法、有口才,讲起大道理来还不是头头是道的?

彭秀疑虑尽消,“那倒是,这小子在新丰里就是个极能掰扯的,就连里正那么能说会道的在他面前都吃过亏……”

辕门里,杨赛儿一身戎装走了出来。

当时被李汗青冷不丁地抓住了小手,她确实有些羞恼,可是,回了营帐却又忍不住为李汗青担心了起来,于是,听说李汗青在河滩上练习骑马,便又鬼使神差地过来了。

女儿心思,像风像雨又像雾,或许连她自己都理不清吧!

远远地见李汗青在河滩上纵马撒欢,她不禁愣了愣,停下了脚步,好看的秀眉一蹙,美眸之中泛起了一丝疑惑之色。

这家伙……他是本就会骑马?还是真地这么快就学会了?

正在她疑惑之际,河滩上的李汗青突然纵马而还,冲围观的彭秀等人讨了杆长矛,然后便策着马胡乱舞弄起来,毫无章法。

就这点儿本事,也有胆去挑将!

整个儿就一愣头青嘛!

看着李汗青拿着长矛策马乱舞的样子,杨赛儿不禁心中愤愤。

但很快,她便目光一凝,俏脸之上悄然泛起了讶色。

难道……这世间还真有武学奇才?

就在此时,先前还毫无章法的李汗青好似突然换了个人似的,手中长矛翻飞如行云流水,又如怒龙翻腾,即便她远远地站在辕门口,也隐约感觉到了那矛影重重之中散发出的慑人威势!

看着纵马舞矛、枪出如龙的李汗青,离得更近的窦平心中就更加震撼了,忍不住就是一声大赞,“好俊的枪法!”

何旺等人也纷纷惊叹起来,“不得了!不得了……就他那一身力气,再加上这枪法……还有几人能敌?”

彭秀却是一脸狐疑,李裕这小子啥时候学会用长矛了?也没见他跟谁学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