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9章 问己心

混沌气流中。

杀戮真身随着清浊二气缓缓移动,时而上升,时而后退,时而侧行,没有任何规律。

与此同时,意念空间化作神州大地,一道道人影凝聚成形。

从天命族第一代开始,每个生命都沿着往日的轨迹前行,顾修云没有半点干涉,只是静静旁观。

这些生命,是命星盘一代代的灵智,也是顾修云一代代的前身。

无数代天命族,每一个都有洞悉过去未来的神通,天赋加身,手段超凡,而他们的心性也各不相同。

或是开疆立业,称皇做祖,或是逍遥人间,名不见经传,又或是追寻仙道,立志长生。

不同的人生,有着不同的感悟。

往日里,顾修云只是一掠而过,从未真正体会,如今,杀戮真身闲极无聊,便一幕幕看了下去。

“所谓的命运,其实就是人心。”

“或许每个人的出身各不相同,有些高高在上,立于云端,有些艰难困苦,微如草芥,但每个人都有登上最高处的可能。”

望着意念空间内的景象,顾修云口中低语。

道理,他是明白的。

可是怎么领悟无常心规则,还是一团迷雾,上乘规则,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悟出来的?没有方向,没有法门,没有先辈的指引,完全靠自己去摸索,本就是一件极难极难的事情。

不知不觉,万余年过去。

顾修云没有一点收获,但他还是静静的看了下去。

做,总比不做好。

……

清浊气流飘忽不定,没有日月星辰,没有风雷闪电,连时间、空间都仿佛不存在。

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混沌虚空。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数十万年过去。

望着一代代天命族的拼搏奋斗,顾修云的目光却渐渐亮起,他没有找到无常心的法门,却发现了另一种心的力量。

永不放弃,薪火相传!

一代又一代天命族,始终在追寻长生路,寻找长生契机,特别是彭祖之后,每一代都只能存活一二十年,这种渴望更加炽烈。

“天命族人虽然一次次失败,但他们留下了一生的经历,将自己的感悟、经验告知后辈,一代又一代,薪火相传,永不放弃。”

“而我只是天命族的其中之一,我若失败,还会有新的族人降临,继续走上前路,继续尝试。”

“命运无常,可是对待命运永不言败的心,始终不曾变化。”

一缕感悟涌上心头。

顾修云的眼睛越发明亮,什么是命运无常,他不知道,他只是看见了天命族传承下来的精神——愚公移山,薪火相传。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称霸天下、逍遥人间、甘于平淡、富甲一方、追求长生……可如果放眼整个天命族乃至整个人族,都会发现那颗不愿屈居命运的心。

“人,之所以承受着世间最大的因果,因为他们从不曾屈服于天命,或许很多人失败了,放弃了,但至少曾经努力过。”

“命运无常,人心有常,我管你有多少变化,只求问心无愧,不改初心。”

话音落下。

杀戮真身心神深处的意念空间崩碎。

……

羲皇道台内,人族真身闭上眼睛,一缕若有若无的命运波动弥漫周身。

那是他从未注意到的力量,早已拥有,却从未发现。

与此同时,离火区域的虚空陡然一沉,时刻运转的命运规则竟然停滞了下来,仿佛时空被静止。

然而,另外七片区域却依旧处于正常的时空状态,唯有顾修云身周的离火区域,彻底没了动静。

“无常心,本就无常,又何必拘束于旁人?想不到这小辈只用了短短数十万载,便悟出其中玄机。”

“话虽如此,也只是初入门槛,想要领悟无常心规则,还差得远。”

“而且他这条路,远比诸葛长明、易宁等人难走的多,你觉得他能成功?”

“做,总比不做好。”

淡淡的声音弥漫于平原上空,随风而来,又随风而去。

……

时间缓缓流逝。

人族真身一直坐在平原上,忘记道法,忘记规则,甚至忘记了自己,只剩一颗纯粹的心。

忘我之境。

这不是一种境界,而是一种状态,可遇不可求的状态。

忘我状态,修为越高,越难遇到。

因为修行者的心神意志太强了,每一个瞬间都有无数念头闪过脑海,又怎么可能忘记一切?

命运三法,便是循天法、修人身、问己心。

如果不陷入忘我之境,又怎么可能明白自己的内心?只有一切归于平静,抹去世间万物的影响,舍弃之前的道法规则,才能明白心灵的方向。

不知过去多久。

杀戮真身猛地一颤,笼罩在周身的排斥力彻底散去,让他从迷糊中惊醒。

这股微弱的波动,也惊醒了远在遥远之地的人族真身。

“原来这就是无常心,无常、无定数、无方向,或者说,任何一种方向都是对的,只是不同的方向,难度也各不相同。”

“诸葛长明、易宁等人都是以人心百态为主,他们自己的道心也与此吻合,借世间命运感悟心灵规则,不知不觉中成就大道。”

“而我的路,无疑难得多。”

如果说无常心是一座擎天山岳,人心百态就是基石,诸葛长明、易宁可以将世间所有的顽石都堆砌起来,凝聚圆满规则。但顾修云不同,他的内心只有一种方向——掌控自己的命运,永不屈居于天命。

如果要成就无常心规则,只能借用这种心灵力量,但世间有多少人能坚持己心,永不言败?

少之又少。

这条路,注定比诸葛长明等人难的多。

“或许,我早已走上这条路,只是到今天才明白。”

轮回圣界,杀戮真身立于世界边缘,身后是无尽的虚空狂潮,圣界内外的虚空之力彼此碰撞,形成滔天威能,却连顾修云的衣角都触碰不了。

圣界壁垒,只有千里左右,但就是这小小的千里壁障,却让他走了百万年。

呼!

魂念席卷天地,将整个无尽虚空连同地底深渊全部笼罩。

一念乾坤,在天外世界那种环境都能笼罩万亿里方圆,何况是轮回圣界,这里的虚空压迫力更弱,魂念可以直接贯穿层层空间,覆盖整个天地。

刹那间,诸天界域所有景象全部落入眼帘。

北部的摩罗界域,禅宗经历颓败之后,渐渐恢复昌盛,不色罗汉坐镇禅宗,又有守心僧人相助,真言寺地位远比往日高的多。

然而,杀戮真身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不色与守心身上,而是看向一侧的严路。

数万年过去,严路早已晋升九品祖师。

“无常心……其实我早就踏上了这条路,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严路天资平庸,却能坚持己心,永不言弃,我不就是看上他这一点,才赐下命运烙印?”

“蓝冲河,凡俗出身,却有一颗向道之心。”

“纪文杉,不求长生逍遥,只求无愧于心。”

望着轮回圣界每一处的景象,顾修云嘴角露出笑容,当初他是为了参悟命运纠缠,才赐予命运烙印,但这门规则,并不需要刻意挑选对象。

实际上,这类人都不甘于命运,有着抗争天命的决心、勇气,才会得到顾修云的看重。

那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参悟无常心,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