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葛洪之死

世间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

每当国家山河破碎，国破家亡之际，总会有妖魅横行，扰乱凡尘秩序。

川南一带的事情，对于赢渊来说，更像是示警。

这让他更加深刻的了解到，作为一国之君，治江山要比打江山难上千百倍。

如何能够在这个暗流涌动的时代扎根生存，让国家更为富裕强盛，成为了他现在必须要去思考的命题。

赢渊向全国各地的江湖门派下达命令，要求他们，力所能及的协助朝廷，处理好川南之地的诡异之事。

礼部的官员，但凡是能够抽身的，几乎都已经赶往川南之地，就包括礼部侍郎范滔也下了川南，他的手上，带着赢渊的圣旨。

其实，有效针对诡异时代的办法之一，就是利用携带天地气运的圣旨来对付鬼魅。

可是这样的做法，极大的消耗一国之君的心神。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国君不会动用气运书写圣旨，因为这样的做法，耗费心力还是其次，次数多了，很有可能会折损寿元。

许褚接到国君的命令之后，一早就跟随范滔去往川南除妖去了。

也就是在他们走后七天，庞统来到宣政殿，告诉了赢渊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不止川南，就连淮南、江南等地，都有阴兵借道、百鬼夜行之事发生，所幸，还没有百姓受其害。

这几日以来，赢渊一直忧虑川南的事情，可是不曾想到，川南的窟窿还没补上，其它地方就又陆续出现情况。

这样下去，只怕秦哀公时期的悲剧真的会重新上演。

赢渊必须要及时作出有效而又正确的判断了，“命全国上下，所有组织，共同应对各地出现的离奇诡异之事，不得有误。”

他这样做是无奈之举。

在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庞统就有意要如此作为了。

只是，动用全国上下的所有力量，可是一件极耗国力的事情，需要君上的点头才行。

得到君上的命令之后，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便回去安排此事。

将国内所有江湖门派、各大世家以及朝堂的所有组织，锦衣卫、军队、文武百官等，全部整合起来，用来应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诡异之事。

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远远止步于此。

及时及早的做好防备，没有什么错的。

但愿更严重的事情，不要发生了，防患于未然，乃是必要之举。

过了些天，赢渊终于接到了一个好消息，说是酆都郡百鬼夜行一事，已经得到解决。

但是解决这件事情的人，却是葛洪。

这令他很是意外。

没想到，这位秦灵公时期的旧臣，居然还隐居在秦国，并且还出手解决了酆都一事。

到底要不要奖赏于他，赢渊还在犯愁。

但是紧接着传来的一则消息，让赢渊陷入震撼当中。

从酆都郡出来的葛洪，独自一人，来到一座名为‘茅山’的孤山，孤独的在那里坐化了。

这个消息让赢渊有些不太能够接受。

那日玄武门之变时，葛洪为了保全性命，不惜丢下旧主，但是，为何酆都鬼郡一事，他能够悍然出手呢？

那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

礼部侍郎范滔接到一条神秘的消息，说是酆都有变，需要在今日天黑之前，将所有城中百姓转移出去，否则，满城人性命将无一生还。

概因酆都郡一事实属蹊跷，范滔不得不谨慎对待，所以，就动用了当地官府的所有力量，将酆都郡里的百姓们，全部转移到了城外。

而后，酆都郡果然发生离奇之事。

整座城，百鬼哀嚎，亦有鬼将踏入凡尘，内外皆有厉鬼作恶。

整整一座酆都，宛若一座鬼城一般。

了解到情况的范滔心有余悸，倘若转移百姓的事情再晚一日，只怕全城百姓的性命，真就要被这些厉鬼所害了。

为了荡涤人间，扫清邪恶，范滔不顾礼部同僚劝阻，执意要步入鬼城，利用自身所有气血，配合圣旨斩妖驱邪。

可是就当自己鼓起勇气，不顾个人安危，踏入酆都郡的那一刻，却发现自己寸步难移。

难道是城里的鬼魅现在就要害了自己？

他开始冷汗直流。

直到身后出现了一位手持桃木剑、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出现之后，他才打消了心中疑虑，只因听这男子缓缓开口说道：“这就怕了？堂堂朝廷命官，就这胆量还要硬上？真是不知死字如何写。”

范滔缓缓转身，看向这名男子，惊讶道：“葛...葛先生？”

他见过葛洪。

当年，可是就连秦灵公都要称他为‘先生’。

这个时候他出现在这里，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葛洪道：“很好奇我会出现？世人都以为我是武者或是儒生，但是他们都没想到，我是正儿八经的道家弟子，练气与武道双修，对了，还精通一些炼丹与医术。”

范滔一脸凝重道：“葛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葛洪抚须道：“我其实本不愿来的，但是，自从当年来到你们秦国茅山修道，后又被上一任国君奉为座上宾之后，就欠了你们秦国一笔因果，倘若这笔因果不消，怕是今后的葛某，只能无论武道还是练气，都只能止步于此了。”

他的言下之意，今日来此，是要还秦国因果。

他这些年来，都是依托于国运修炼，所以，自身早就与秦国有了莫大渊源，斩也斩不断的渊源。

被这份因果时刻困缚的他，修为再难寸进。

一念之下，便是来到了酆都。

范滔道：“今日一早，在下接到一封神秘来信，可是先生所写？”

葛洪点了点头，目光望着如今已成鬼都的酆都郡，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比当初对阵李存孝之时，还要凝重。

范滔郑重作揖道：“感谢先生救了满城百姓性命，只是，令在下不解的是，当年咸阳巨变，先生一走了之，如今仅仅是想还了因果而回来？为何当初不就在...”

说到这里，他识趣闭嘴。

在说下去，就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葛洪叹息道：“王朝更迭，我不能牵涉太深，否则因果更重，只是后来发现，不助秦灵公一臂之力，这因果，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更加深厚了，险些将我身置万丈深渊，幸好，现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说完，他便是走向酆都。

范滔脱口而出道：“前辈...”

可是话到嘴边，又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葛洪留给范滔一个潇洒的回眸，听其笑道：“修道练武一生，所为者，不仅是自己，可惜这个道理，老朽现在才明白，儒家圣人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老夫现在去做，倒也称不上是晚。总之，谋一己私利之事，已经做得厌倦了，最后这一遭，只求在死后能够添一笔阴德。”

闻声，范滔望着葛洪的挺拔背影，深深作揖起来。

随后就见葛洪毅然决然的打开酆都鬼门，突然之间，阴光阵阵，鬼魅现身。

葛洪进了城后，转身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范滔以及他身后的茫茫天地，露出一个咧开大嘴的微笑，似是在释怀，或是在留恋。

他缓缓关上大门。

范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即使他现在能动了，但是他也想亲眼见到葛洪先生能够走出这座古城。

这一夜，酆都郡内雷光闪烁，符文漫天，鬼哭哀嚎之音不绝于耳。

这一夜，天降异象，光芒万丈，紫气东来。

整座鬼城的邪魅气息，在这整整一夜中，消失的荡然无存。

葛洪在城外站了整整一夜，寸步不离。

世人只知道，在酆都郡城内百鬼夜行一事消失之时，城门居然主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位面容枯朽、胡子花白、身着道衣，牢牢握住残缺桃木剑的老人家。

这位老人家，双眼流血，残肢断臂，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模样极是悲壮惨烈。

他没有去依靠范滔和任何人的帮助，几乎是凭借着脑海里原有的记忆，来到了他目前最想去的地方——茅山。

他刚刚来到秦国的时候，就是来到了这里。

他在这里遇到了秦灵公。

他在这里结束了出世生活。

这一生，都在追求私利的他，万万没有想到，也有如此大风流的时刻。

这让他想到，来自于另外一个遥远国都的山门，里面有他的师父、师兄、师姐、师弟们。

但是这些至亲之人，都因斩妖除魔而死。

现如今，自己也是这般。

记得，在很多年前，自己最讨厌的就是扮演救世主的人。

没想到时光荏苒，自己最终还是成长为了当年在心中最讨厌的人。

慢慢回想起往事的他，盘腿坐在茅山山颠。

孤苦伶仃一人。

在此处放声大笑，‘死于安乐’。

死前，只喃喃说道：“没白来世间走这一遭，最起码，到了这一刻，老夫谁也不欠了。”

这位老人家，他的名字，叫做葛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