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龙渊
“我看璟辰国那帮人多半是打仗打傻了。”夏至蹲在马车上,愤愤地说。
说是马车,也不准确。毕竟他们现在坐的根本就是个板车,旁边围了个短木板意思意思算作围栏,连个座位都没有,只能蹲着。
璟辰国的官威风得很,一口咬定他们是过来偷他们国家宝贵遗产的坏蛋,说要抓回去交由英明神武的国王大人来审判。气得夏至直接把黑信封甩过去,说冥灵宗在此调查,不服别着。
哪想到对方抢过信封,阴阳怪气道:“你们竟敢冒充冥灵宗!大不敬,大不敬啊!都给我抓起来!”
不止夏至,所有人听到这话都是一脸懵逼,一脸懵逼的同时大概地计算了一下自己的战力,就是花的女巫蔷花之怨全开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灭一个军队。只好乖乖地上了贼车,去听听“英明神武的国王八大人”会跟他们逼叨点什么。
顾则雨、轩辕是和在附近游荡的监察者被扔上和蛇族一辆车,剩下的因为实在挤不上去,只好单独分了一辆车。
一离开魔族领域,蓝楹就冒了出来,结果发现自己的宿主被一支军队给押着,旁边还坐着那个粉红色的蔷薇花妖,问清楚并接受现实后,也找了个地方蹲下来,手里拿着把大花剪,随时准备着。小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个璟辰国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谁知道呢?不过璟辰国的国王确实是个大草包就是了。”夏至郁闷地画着圈圈说。论起当代史,在座的没人比夏至更清楚。好在她郁闷归郁闷,讲八卦的热情却依旧不减。直言这璟辰国王室那是祖传的智商欠费,并上追到这一任国王的曾爷爷。
老天赏了夏至一条金舌头,再加上脑瘫国王永远是个有趣的故事,不说谌灏和常年被困在蔷薇城的小花妹妹,就连蓝楹都听得津津有味,全忘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等到那个所谓的国王骄傲地穿着华服走过来等他们跪拜的时候,夏至正好讲到他爸爸。
高官与士兵们齐齐跪拜:“参见吾王——”
“…然后那个傻子啊,就真的拿墙皮当粮食分发给灾民……”
国王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们是在谈论圣贤明君、吾的父王、璟辰国先王爱民如子,亲自赈灾的故事吧?”
“对——”夏至音调拖得长长的,阴阳怪气地说,“我们正说你的父王和你绝对是亲父子呢~都是一样脑袋空空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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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被扔进地牢的谌灏很郁闷。
“你为什么要激怒那个肥头大耳的国王啊……”他埋怨夏至道。
“有问题吗?还可以免费领略一下璟辰国风情。”
“??这叫风情?不是我说,塔罗的地牢都比这好。”
“这个我同意。”夏至站在牢门口,叮铃咣当的鼓捣着什么,门两边的守卫像聋了一样,直挺挺地站着,都没往门口看一眼。锁“哐当”一下落到地上,夏至轻轻一推,牢门大开,看得隔壁囚室的人眼睛都直了。
“好了,我要去处理一点私事,谌灏同学你是想坐这休息休息呢,还是跟着我们搞事?”
“当然是搞事啦!”连续多年在老家枫城被评为三好学生的谌灏欢脱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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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攀上身体僵直的守卫,花刺嵌入他们的皮肉,尽情地吮吸这他们的血液。
谌灏看着这一幕,多少感觉到了心理的一些不适。
这些守卫在被这些蔷薇吸食前就已经死了——死于夏至不知何时放出的毒。夏至对这种毒杀手法并不陌生,她甚至有心情跟谌灏打趣道:“想不到吧,老娘玩毒。”
纵使谌灏跟在夏至身边这么些时日已经充分认知到这位祖宗脑子里就不存在过什么计划,做事全凭心情,也没想到夏至搞的事是趁着月黑风高去绑架璟辰国国王。
“为什么要选半夜?”小花问道。
“因为刺激,而且有气氛啊!我最近在搞形式主义。”夏至答道。
形式主义的结果就是他们踹开国王卧室的门时他正搂着位妃子做着繁衍人族后代必须的大事业。
蓝楹飘在他身边,叹了一声气,道:“这是不是刺激过头了。”
夏至摘下墨镜,给小花带上,又扶住谌灏的肩膀,将他调了个头,语气郑重道:“两位请出去等等,我说两句话就出来。”
她把谌灏和小花推到门外,狠狠地关上门。再回头,满意地看见国王和他的王妃各找了床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她取下口罩和帽子,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梳理自己的头发。
“你亲爱的狗官口口声声说我们伪造文书,冒充冥灵宗的人,我呢,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伪冒的。虽然我有考虑像你这种垃圾,怕是一次都不曾见过我……可我想啊,现在见了也不迟。”
国王哆哆嗦嗦的裹紧小被子,晃着一身肥肉,努力地往床底缩去。夏至悠然地踱到他面前,贴心道:“英明神武的国王大人~我建议您还是小心点,别卡住了。啊?已经卡住了?那当我没说吧。”
“你,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错了。你该问的是——他想要什么。”夏至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金表链,在国王眼前晃了晃,“喂,喂喂——听得见吗银毛?”
[……听得见。]金链子中穿出低而柔的声音。那个声音无疑属于一个年轻男子,在国王耳朵里仿若地狱传来的恶魔之音。
“你你你你想要什么!”
对面并没有答复,夏至奇怪地甩了甩链子,问道:“银毛?银毛——?信号不好么?”
[信号很好,我只是需要点时间整理思路。谢谢你凌晨三点给我通信。]
“哈?老娘遵守和你的约定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指望什么呢?”
[……算了。]
[那边那位国王,我买通你眼前这只恶犬是为了向你问一个物件,希望你能告诉我它的下落。]
夏至一手举着金链子,一手拿着把匕首,笑眯眯地在国王脖子边比划着。
“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龙渊降临到你的领土前,那个地方应该就已经出现了异象。如果那个时候你有派人去搜查的话……]
“有有有!我有派人去!”
[那么,烛龙符在你手上吧?]
“烛龙符……?”国王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金链子,摇头道,“没有烛龙符啊!”
[就是一对耳环。]
“耳环……哦哦哦!”
“喔唷,叫着这么牛逼轰轰的名字,结果是对耳环啊……”夏至叹了口气,不耐烦地踹了脚国王,“好了,快把那对耳环交出来,我可以收工了,宁和银毛混账也可以滚回去睡觉了。”
“可是…可是……那对耳环,我作为求和条件之一送去了客音王国……”国王说到最后,已经吓得上下两排牙齿像鼓一样敲着。
她表情呆滞地看着国王,抖了抖金链子:“银毛,作何感想?”
[……去客音王国。]
“事先说好啊,这次我不跑腿了,再多钱也不干。想去客音自己去。以及你最好考虑一下时间上的问题,过几个月选拔赛,我们会忙死的。”
[嗯,等你回来再做安排吧。]
“啊对了,你刚刚说,那个魔族遗迹叫龙渊?是我想的那个龙渊吗……喂?”夏至用匕首敲了敲金链子,喊道,“银毛?”
“他挂了?”夏至啧了一声,把金链子捅回口袋里,看向怂成一滩肥肉的国王,端出一个笑来,“问题大致解决了,感谢您的配合。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再帮一个小小的忙吗?”
国王惊恐的盯着怼在他脸上的刀尖,拼命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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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辰国国王是个有眼色的人,当晚就宣布自己有眼无珠,竟然没认出这几位是大名鼎鼎的神都特使,还要举办三天三夜的酒席舞会来谢罪。
被从倒霉学生升职为特使的谌灏本来很奇怪一个刚刚打完仗的国家哪那么多钱给他们办三天三夜的酒席,耐不住蓝楹“管他那么多嗨就是了”的劝诫,跑去参加了晚会。
说实话,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十年的战争,璟辰国正儿八经的皇宫竟然远不如暮寒的教学楼。这里一切事物都显得过于陈旧,看似华丽的桌椅遍布刀痕,让人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梦境感。
“无言的虚荣之歌,颂尽世间繁华。”
谌灏端着酒杯的手一颤,回头发现说话的是本次任务的监察者,便恭恭敬敬地举了举酒杯,道:“你好,我是谌灏,您…?”
监察者伸出手与他握手:“你好,我是东方远荣。”
这名字倒挺熟,谌灏心想。东方远荣比他们高好几届,算是老师们最喜欢用来举例对比的模范学生之一。此人不仅拥有传说中SS级的魄灵,还修炼刻苦,上进程度足以让谌灏这种懒学生跪在地上叫爸爸。
“哦哦,东方学长你好,久仰大名。”
“你听过白宴歌吗?”
他被这位学长莫名奇妙的问题问得一愣,摇摇头。他每天修炼学习还要被拉来执行这种奇怪的任务已经够忙了,还去听歌?
“是精灵族的曲目。”东方远荣笑道,“我觉得与这个场景很搭。”
谌灏茫然地看着他,这位学长只是拿过旁边的酒瓶,给他添了点酒,转身离开。
“……学长这是葡萄汁,我未成年不能喝酒啊!!”
夏至端着一盘子甜品溜达过来,道:“未成年怎么了?我七岁就开始偷酒喝了。”
“流弊哦……”
“对了,你看见小花花了吗?”夏至将手搭在额上,四处张望着。谌灏也跟着张望了一下,突然想起,从这个劳什子酒席开始他就没看见小花。
她可是花的女巫啊,要是心情不好凶性大发这个都城的人都得凉凉。
“那估计在花园里了。要不你去陪陪她?”
“我?!”谌灏吓得酒杯差点砸地上,“我感觉她和你关系很好啊,为什么让我去?”
“难得小花有意交个新朋友,你就去吧。反正我们家小花长得也好看,你又不亏。”夏至推着他到了外面的走廊上,说,“你之前跟她也有接触吧?她不仅没把你变成粉红色还主动在你头上变花,可见她对你还是有些好感的。”
“不是…那你好歹也跟我交代清楚情况吧?譬如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蔷薇城,为什么被称作花的魔女……以及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啊!”
夏至看着他,叹了口气,道:“有机会我再跟你慢慢说吧。拿着这盘子点心去,免得她无聊又在你头上揪花。”
谌灏接过摆着各种粉红色甜点的盘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王宫后面的花园。
璟辰国的花园当真担不起花园这个名字,更像是个小树林,还不是那种葱翠的小树林,到处都是灰扑扑的。小花正蹲在树底下,种着蔷薇花。
他端着一盘子糕点也蹲了过去,想着和人姑娘聊聊月亮聊聊风也挺不错。没想到那栽在树下的蔷薇花茎一晃,花瓣一放一缩,吞了块小蛋糕走。
“……这进食方式很特别啊……”谌灏勉强地笑着说。
小花伸手掐掉咀嚼着糕点的蔷薇,说:“那扔掉好了。”
谌灏看着在她手中逐渐化为粉色烟尘的蔷薇,安慰自己,冷静,你最会陪自闭症儿童了的,一定要冷静。
“对了,你那张塔罗牌,女祭司,可以给我吗?”
她点点头,一朵蔷薇在手中绽开,吐出一张粉色的纸牌。谌灏拈起那张塔罗牌,端详了一下。卡面透着浓浓的浮世绘风格,穿着长衣的女子眼睑微垂,浅淡的梅红色半长发缠绕着荆棘,看上去虚弱而无力。
他瞟了眼蹲在他旁边玩着花的少女,猛然惊觉她与这张塔罗牌上的祭司是那样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