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道
在听见那个声音时,谌灏并没有多紧张,反而松了口气——果然,命运之轮一直盯着他。
在他还乖乖呆在原来软禁他的小房间时,每次进行血脉感应都至少有三个高级成员来监工,这三个高级成员还固定有愚者或世界。就算只是做个样子过来磨时间,这架势也是足足的。现在他有了逃跑的前科,塔罗反而放松了警惕,只派几个壮硕点的中级或低级成员看着他,哄鬼呢?
谌灏转身,发现那张红配绿的沙发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女人,持着一杆黑色的长烟枪,浑身上下唯一一点别的色彩便是别在腰侧的一张塔罗牌,使得她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10】命运之轮。
命运之轮站起身,走向房间内唯一的一张桌子。“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吗?”
“呃…?非要说,还是能看见一点东西的,就是和我爸没什么关联。”
“就你那几个模糊的画面,和你自己都没什么关联。”命运之轮毫不客气地说。她将烟枪探到灵镜的正上方,微微倾斜,一颗灰色的珠子从烟斗中滑出,落入灵镜。
“现在再试一下。”
“啊?可是我…”谌灏看了眼命运之轮,明智地改口:“好我再试试。”
灵镜中的画面依旧由隔着玻璃窗的雪天开始,不同的是在窗上映着两个女人的倒影,母亲的身影依旧不甚清晰,但他却看见了她翻阅的书页上奇怪的文字……
那些不曾注意过的细节一一呈现,延伸出与他本人无关的场景——那是属于他的血亲的记忆。
像是首尾呼应一样,最后一个片段又是冰天雪地,一个黑发男子逆着风雪赶路,在他的前方,隐约可见一行绵延的雪山。
谌灏一愣,记忆中的父亲…似乎没这么瘦吧?转念一想,他也有些年没见过谌泽一了,也许造反有助于减肥?”
命运之轮的烟枪狠狠地敲了下谌灏的头:“还没结束呢,别走神!”
谌灏乖巧地点点头,重新集中注意力。灵镜的画面早已转到了那一排雪山脚下,风雪明显小了许多,雪花飘得很是悠然,雪中的银发少年走得亦是很悠然。
少年一身白衣,披着白貂皮披风,银色长发披散,仿佛是隐藏在雪原中的精灵。
俊美的少年配上雪景,大概是一副极唯美的画面,灵镜估计也这么想,便定格在了这一刻。
谌灏沉默片刻,抬头对命运之轮说:“这个不是我爸。”
“我知道不是,重点在那个黑头发的男人。“命运之轮看向灵镜,若有所思。
“对了,你想回学校吗”
“……啊?”
命运之轮拿手上的烟枪敲了敲灵镜,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按道理,我们该送你回去。”她顿了顿,加道,“当然我们一般不讲道理。我倒是偶尔讲讲,但我也做不了主。不过若你有心逃跑,我可以帮帮你。”
谌灏不由往后退了两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除非给的是屎。“你想要什么”
“我么……想见一见你哥哥。”
“????我没哥哥啊!”
“指不定哪一天就有了呢?”命运之轮诡异地笑笑。
“…那我先欠着?”
“赊账么?当然可以。你等我的好消息,我也等你的好消息。”命运之轮吸了口烟,“出去吧,外面有人送你回地牢。”
谌灏稀里糊涂地向房门走去。在他手搭上门把时,命运之轮忽然问道:“你见过自己的背影吗?”
“……没啊。”
“行吧,你走吧。”
-
因为觉得塔是自己的同伙这么一个想法,谌灏将命运之轮突然讲起道理要送他们回去的事大致与塔讲了讲。他本以为塔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再不济也会兴奋一下。哪知塔却一言不发,导致谌灏也有些尴尬了起来。可惜,在塔罗这个连牢门都是实心的地牢里,就是按命运之轮的品味将地牢重新装修一遍他都看不见,更别提塔变化微妙的脸色。
就在谌灏误以为塔或许很适应这种囚犯生活时,这货幽幽地说:“你觉得命运之轮的话可信?”
谌灏顿时颓了下去,结结巴巴地说:“我这不,不也没办法嘛…死马当活马医呗就…万一行呢?”
“…反正你主意都馊得够呛。别人都想着怎么越狱你想着给谁写求救信。咱能不能有点出息靠自己?”
“行啊,靠自己,你自己跑出去试试看啊!你还是塔罗自己人呢,谁都没你了解这儿地形!”
“狗曰的我要能办到不早……”
“所以闭嘴吧。”
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谌灏对命运之轮还是有点信任的,只是世事难料,他着实没想到,命运之轮搬来的救兵竟然是——
他的班主任,景煌华。
非要细掰嘛,班主任名义上只是个老师,但是确实是暮寒和冥灵宗的人,这自然没什么问题;可要说她是来解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看她大张旗鼓地带着一推车作业来又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老师你这是……”
“少年啊,身处逆境也不能忘记学习哟~”
“……不是,我的意思是老师是怎么进来的?”
“很简单啊,告诉他们我才是暮寒派来的人,之前那个是冒牌货。毕竟塔罗这边的业务一直是我在跑,连证明都不需要呢。”
谌灏脑子“嗡”地一下,一片空白。“暮寒和塔罗还有交易?”
这句话要搁几天前说他倒也没什么,顶多赞一句“原来你们之间还有py交易吗暮寒nb冥灵宗nb”。但自从知道自己老爹名叫谌泽一后,谌灏时刻都在担心冥灵宗把他弄死。
班主任并没有回答他,而是从堆满作业的手推车里翻出一盏灯,拧开开关,顿时,原本只被牢外烛光照亮一点的地牢大亮。
班主任惊叫了一声,谌灏估摸着是一直藏在暗处的塔被发现了,便介绍道:“老师,这位是……”
“你的姘头?”
“狱友”二字堵在口中,谌灏头上的呆毛缓缓弯成一个问号。
确实有人扒出过,他们零班的班主任,景煌华,对基腐小甜文有着深沉持久的爱,所以现在这是…所谓的腐眼看人基?他顶着头上的问号回头看了一眼,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什么情况啊!!离我远点老子是直的!!!”
只见塔蜷缩在角落里,身上只剩一条内裤和一双鞋,脸上满是生无可恋。
“别嚷嚷,还不是你个狗东西瞎出主意写血书,我衣服又是黑色的,只能拿裤子写。”
“你觉得我主意不好你干嘛照办?!”
“这不…死马当活马医嘛……”
“咳咳!”景煌华清了清嗓子,让这两人注意力重新回到她这里。
“现在呢,情况是这样的。我们与塔罗之间一直因为某些原因而有利益方面的往来,大家也算老熟人了,他们才能在神都对中心区一麻袋把你拖走。”
“我来之前他们似乎就已经解决了谌泽一所导致的一些问题。你呢,也就没什么用处了。塔罗这边没有要你命的打算,但也不打算就这么把你放了。”
“他们开出的条件是只要今年所有交易暮寒这边都能多出10%的价钱,他们就放了你还附送你的姘…狱友。”她说着,颇有些嫌弃地看了眼塔,“我个人觉得这很不划算,但这笔交易成不成也不是我说的算。董事会那边正在讨论,讨论不出结果还要上报给冥灵宗…这段时间呢,你们就好好看看课本写写作业。实在无聊也可以和你们隔壁的新狱友——夏至商讨一下,自食其力越个狱。”
班主任走后,谌灏一脸懵哔地呆坐在原地,直到塔搡了他一把,问道:“这就是命运之轮承诺的救兵?”
“……可能大概也许?”
“就这?就这?就这?”塔指着那一推车纸制品大喊,“你确定这叫救兵?不是回收废品的?!”
“呃……”
“现在怎么办?等你们那破烂董事会回应?还是在这狗地牢待一辈子?!”
“要不…我们学习?”
“…学你妈啊!”
-
谌灏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心情有些烦躁。哪怕教科书就在手边,他眼前的卷子还是大片大片的空白,顶多题头写了个解字。
这个世界的主流是玄学,人族因为人数众多且先天身体素质普遍不怎么地而成为了最讲科学的种族。而在人族,又以谌灏的母国临天帝国最重视科学。但就是临天帝国的学校,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学科学不学玄学,学玄学不学科学。也只有暮寒这个奇葩,玄学科学两手抓。
也因此,谌灏的文化课水平也就停留在了加减乘除,以至于他看着眼前的函数恨不得抠块砖下来砸人。
忽然,他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像石材的摩擦声,又像刀片划过玻璃,隐隐约约似乎还有爆鸣声,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他抬手推了推塔,塔不耐烦地吼道:“干什么!别打扰老子学习!”
“不是,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有个鬼声音!学习不香吗?!别支着你的狗耳朵听这听那了!”
“…你是魔鬼……”
“吗”字还未出口,谌灏就听见脑后传来响亮的一声“嘭”,惊得沉迷学习的塔也抬起了头。
谌灏战战兢兢地转过头,看见地上躺着一块青色石砖,而地牢的墙上则是出现了一个缺口,缺口后是一双反着光的圆框黑墨镜。
“早啊,兄弟们,你们在干什么呢?”夏至没有像在学校里那样压低声音,谌灏和塔可以听得很清楚。她略略地扫了眼隔壁牢房的情况,“噫”了一声:“你们这是在刷题啊??”
“老景说让我们等董事会消息,没事可以刷个题什么的。”
“…你们两个是不是蠢啊?董事会能有毛消息,一个个沉迷洗剪吹,开会都凑不齐人,你还不如指望从这堆试卷里发现逃亡路线或者平面图。”
“卷子里会夹这种东西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打算越狱,来不来?”
塔将视线转移到墙上的缺口处,道:“怎么越?有计划吗?”
夏至哼唧了两声,不是很肯定地说:“把这个墙给推了呗,我就不信全推完了还没个路出来。”
谌灏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个计划。塔一把扯过他,说:“得了,跟这种人说什么…不过她声音真他吗的好听。”
“那是自然~嘿嘿嘿,欢迎来到姐姐的鱼塘~”
塔冷笑一声:“你还没有数学有吸引力。”
“哈?真是个狼人,你们自己折腾吧。”说罢,那双墨镜便从缺口处消失了。
谌灏看着那个缺口,心中忽地诞生了一种荒谬感。他将自己打了无数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草稿的纸翻过来,正面赫然是一张乐谱。他将乐谱卷起来塞到墙的另一边:“夏至,你看这个像是什么能帮我们出去的线索吗?”
“你还真信她的鬼话啊!你忘了命运之轮给你的教训了吗!”塔惊叫道。
谌灏心里默念:如果不是课本上画着那么多乱七八糟不知所谓的图画我还真不信。
墙那头夏至沉默了半晌,道:“我觉得吧…这大概是她随手扔进来的。”
“啊?”
“一张乐谱也看不出什么,给本厚点的书…数学必修6吧。”
“???大姐,数学只有必修5啊!”
“哎,你找找,指不定有呢?”
“……”谌灏扎进堆满作业本试卷教科书的推车里翻找了起来。当他真找出一本又黄又破快要掉渣的数学必修6出来时,内心卧槽与震惊齐飞。
这本所谓的数学必修6显然与必修12345不是一个版本,不仅小了一圈,还厚了几倍。封面上是交织的几何图案以及一个VI,还有不知哪个小学生用油漆笔写了个丑的要命的“数学必修6”。
在将这本书通过墙上的缺口塞到对面前,谌灏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有数学必修6?”
“这不是著名的校园怪谈吗?在月圆之夜,学校东边的图书馆里会出现一本数学必修6,如果你……”
“好了闭嘴谢谢!”谌灏按住自己想翻开看看的心思,飞速将书塞了过去,“你也不怕看这破书出事!”
“生死看淡,不服来干。”
“猛士啊。”谌灏叹道。
“有笔吗?”
“有…如果那算笔的话。”谌灏说着瞟了眼被自己仍在地上的笔。这支笔也是从小推车里翻出来的,长得很奇怪,笔杆胖而长,头上顶着个大圆球。那个圆球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看着半透明的像是块冰,却是一砸一声“duang”。
谌灏将笔拾起,投到缺口中。预料之中的“duang”并没有响起,反而响起了一声惨嚎。
“嗷嗷嗷!!!”
“你这扔的是锤子吗!!!”
谌灏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只有这支笔啊,还有只铅笔在塔手上。”
他局促地站在墙前,想着要不要辩解一下他绝对不是有心的。还没等他纠结完,一个纸筒就从隔壁飞了过来,正好砸中谌灏的脸。他俯下身去拾纸筒,夏至又把那支堪比锤子的笔扔了过来,正砸中谌灏的手。他蒙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发出比夏至更为凄惨的猪叫声并握着自己的右手手背一蹦三尺高。而那本应绵长哀绝的惨叫声也因头撞到天花板一口气没接上未戛然而止。
夏至的墨镜又出现在缺口的位置,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哇,这么疼吗我刚刚还是被砸中了头喔,难道是因为我头铁吗?”
“……”谌灏本想口吐芬芳,无奈人生前十五年装清高装过了头,没积攒多少骂人词汇。骂是骂不过的,打也打不过,只好咽下这口气,转问道:“这是什么?”
“初步计划。”夏至道,“这地牢机关多着呢,很有可能藏着通往外界的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