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要抱着艺术的眼光去看......

“和光同尘。”

这四个字仿佛从纸上飘飞而出,悬在空中,仿佛日薄西山的大日。

陈正阳的头顶,一尊破败的小殿缓缓浮现,有个硕大的‘封’字镇在宫口,令其蒙尘晦暗。

即便如此,文宫仍然不时绽出一点微弱的光辉。

上方的四个大字忽然隐去,世界开始变得灰暗。

随即四周突然出现了无边黑夜,细细看去觉得无数的迷雾将其遮盖,看不清庐山真面目。

在这里,明暗交杂。

这里,光怪陆离,数不清的光辉色彩在其中涌现,天空仿佛变成了一片巨大的幕布,各种光辉便如同油墨沾染其上。

幕布的色彩不停变化。

文宫那点微弱的光辉,简直宛如漆黑的萤火虫,再难寻找。

不过,浩然正道隐藏在阴影之下,光明与黑暗同行,虽然隐藏了自身,但同样可以清晰感知到他的存在。

终于,黑夜缓缓消散,那股道韵又重新出现。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个淡泊的声音念道:

“和其光,同其尘,挫其锐,解其纷。”

这声音仿佛在虚空荡出了点点涟漪,同时也放出恢弘光明的气息,如同潮水般令人心生暖意。

那抹光亮,还在!

他的文宫,还在!

虽然曾经遁入黑夜,光还是光,正道还是正道,虽然他被混合在各种光怪陆离的其他光芒之中,显得不那么耀眼突出,但那只是一种隐藏自己的手段。

这是陈正阳此时由衷的想法。

小殿再次飞回,上面那抹半圣的言出法随还在。

但文宫已然活了过来,虽然表面仍然被晦涩的意蕴包裹着,但其内的文气仿佛火山内流动的熔岩般,正在缓缓恢复生机,不知何时何日就会喷薄而出。

“我的文宫又回来了。”

陈正阳激动万分。

失而复得的感觉太好了,这种从高峰跌落,又重新从低谷爬出来的感觉,令他简直激动的想流泪。

他懂了,难怪李先生特意让他来看书画。

之前那番点播改变了他的思路,现在这副字更是重启了他的文宫。

上面的半圣封印还在,但这正是和光同尘的特性。

这副字帖把他的文气都‘藏’了起来,混淆之下无迹可寻。

在没有破坏封印的情况下,重新激活了文宫,以后只要不特意触碰封印,或者大庭广众之下显露才气,便完全不受其影响。

当然,这也是因为没有高品文人在此,若是有大儒,大学士一级的人物观察,便可发现端倪。

右相是肯定能看出来的,莫说右相,便是朝中许多宿老,同样能看出来。

到时文宫重启之事被发现,可能会引来半圣追查,后果不可谓不严重......

除非文宫表面的晦涩光晕再多一些。

可当下,却是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只能暂时不要在他们面前出现了。”

陈正阳深深吸了口气。

没什么好失落的,文宫重回,已然是意外之喜,全仰仗先生的帮助。

重新拥有了才气,陈正阳便急不可耐的在内堂中走动起来。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陈正阳喃喃念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痴迷,“好诗,好诗啊,也只有李先生此等淡泊之人,才能写得出如此意境的绝句,可惜这不是文宣,否则此诗才气当以镇国待之!”

只能说,先生实在太低调了,不屑于用文宣而已。

他如痴如醉的看着每一幅字画,体会着各种不同的意境。

随后又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了一本书。

然后他便愣住了。

‘这....这这这!’

陈正阳老脸闪过一丝潮红。

李先生怎么会在内堂中放这种东西?这种下九流的书籍,真是污秽不堪,下流肮脏!

‘不对。’陈正阳正了正颜色。

李先生是个品行高洁,宁静淡泊的性子,以他天大的本事,莫说封侯拜相,便是开宗立派都唾手可得,但先生却仍旧隐居市井。

这明显不是会醉心于声色犬马之人。

所以首先排除李先生是个老色批。

那将这本.....咳咳,放在这里,是为何呢?

陈正阳疑惑非常,一时间猜不透先生的用意。

外面传来脚步。

‘唉,老陈这铁憨憨,希望他没有趁我不在乱.......’李宣提着茶壶茶碗走进来,脚步突然一顿。

老陈手中抱着几本书。

几本李宣准备偷偷拿去柳云沉那出售的‘好书’,之所以没有送出去,是因为小老弟本来就虚,万一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把持不住,所以才藏在了书架角落。

反正平时少有人会进内堂,便也没有在意......

‘草率了......’李宣嘴角一抽。

社会性死亡了,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冲上去说:‘哎呦老陈你也好这口啊?’

众所周知,老陈是个铁憨憨,还是个一根筋的愤青,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到时候还不拉着他玩自爆?

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当做....无事发生,无事发生.....

李宣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强作镇定走到桌前坐下。

坐了一会。

老陈还在看,目光中全是严肃,就跟当时警察叔叔将他从酒店里提溜出来一半,有点吓人。

‘该死,老陈不会真的想不开吧......’李宣有点小怕怕,决定狡辩一番。

他道:“老陈。”

“嗯?”

陈正阳严肃的抬起头。

“嗯......老陈你着相了。”

李宣强作镇定道。

“着相?”

陈正阳不解。

这....皇叔不就是皇叔吗?

就算解释出一朵花来,这还是皇叔,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李先生的意思,莫非还能说出什么深意?

“你太过沉溺与表相了。”

李宣摇摇头,语重心长道:“在庸俗之人眼中,什么东西都是庸俗的,在高雅之人眼中,这便是高雅的,我们要带着欣赏的目光,透过表相看本质。”

确实,在老色批眼中,什么都像是GHS。

但在艺术家眼里,那叫艺术!

嗯,也可以理解为,爱GHS的都是艺术家,诶嘿。

“透过表相看本质?”

陈正阳还是有点不懂。

“忘了我与你说的吗?”

李宣有点失望的站起来,道:“和光同尘啊!”

说完,李宣施施然端起茶抿了一口。

便副模样,分明是:‘我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你再不懂就是你的问题,反正我是抱着欣赏的目光去看这些书的,如果你从里面看到不该看的,那是你的思想不纯洁!’

“和光同尘.....和光同尘......”

陈正阳喃喃自语这四个字。

突然,他明白了。

这四个字的威能,在文宫上形成了一层晦暗的伪装,这层晦暗的光芒有限,并不能将文宫完全遮盖,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其变深些。

之前他冥思苦想,都没有找到办法。

这不,李先生给他找了条明路!

什么叫透过表相看本质?

这是在告诉他,要秉持心中的浩然正气。

只要怀着高雅的心思去看皇叔,怀着着内心的光明,便不会为外物所扰,这都是隐藏自己的一种手段罢了。

将浩然正气隐藏在声色犬马之中......待时而动。

高,实在是高!

“君子不器,不拘于形,先生厉害。”

陈正阳突然颇为感慨的认同道。

“嗯,老陈你还是很有悟性的嘛。”

李宣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这关算是混过去了。

于是,老陈居然真的低头看起了皇叔。

看着看着......他意外觉得.....还挺好看?

咳咳....正经一点,必须时刻记住李先生的话,保持本心,和光同尘!

陈正阳表情极为认真,好像在钻研某种学术类问题。

“老陈啊,之前和你说的文宫问题,可有办法?”

李宣突然想起了这个最初的话题。

陈正阳愣了下。

先生这不是已经给出解决的办法了吗?

嗯.....不过隐藏得了一时,总不能隐藏一世。

“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但是很难。”

陈正阳放下书本,道:“文宫乃是才气贮存的根本,自文曲星隐于天穹之后,曾经的半圣,亚圣都已然销声匿迹,不知是飞升还是坐化,好像是突然便全都消失了。

我等只能在周王朝半圣开辟道路上修行,所以.....

除非取半圣而代之,否则此为无稽之谈。”

“那个只谈忠君爱国的半圣?”

李宣眉头一挑。

作为现代人,对这种封建思想,第一感官是反感。

当然,小人物的内心戏而已,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虽然未诉之于口,但陈正阳还是看见了李宣眼中微弱的不屑。

他苦笑道:“所以,这谈何容易。

不过大道四十九,遁去其一,以往也有天资卓越的读书人,天生文宫闭塞,却意外开启的例子,他们无一不是出口成章,饱读诗书之辈,但后来......”

陈正阳好像有所忌惮,没把话说完。

“后来怎么了?”

李宣轻声问道。

陈正阳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压低:“他们后来都意外死去了,有的是生病,有的是江湖仇杀,也有意外落水,虽然死法都不一样。

但我其实有个猜测,他们貌似更像是....失踪。”

“失踪?”

李宣皱起眉头。

这就很离谱了。

作为文道昌盛的燕国,对于士子的保护应该非常周到才对,毕竟这些都是未来中流砥柱,怎么会放任其全部失踪?

“内情如何,我不得而知。”

陈正阳摇摇头道:“总之,他们之前都在白马书院就读,也许那里还有着其他方法吧,只不过,我很难用上了。”

他和右相势同水火,就算有方法,姬朗又如何肯教他?

“好吧,老陈你在这留多久?”

李宣沉吟道:“过段时间你若是归燕,便带我一起吧。”

斟酌良久,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若能入儒道修行,成为人上人不说,但绝对是李宣能走得最顺的一道。

武人修行太过耗费资源,除非参军,否则终身都难以看见希望,佛门要剃度出家,他又不愿意当和尚,至于道家讲究机缘和天资,道门也大多隐于红尘,连带他入门的人都没有。

哦,有一个,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腿脚不好装高人,摔下来当场给跪吧......

儒道无须成本,除了离国意外的诸国,也多有学宫开设,是普通人上升的最优选。

“先生的意思是......要去学宫一探?”

陈正阳瞪大了眼睛。

先生难道要祝他抵抗右相,亲自下场吗?

不,只是一个右相而已,还不配先生亲自出手,那难道是.....

周王朝的半圣!

难怪先生会助他重铸文宫,还给出了直切要害的点拨。

陈正阳突然想起,上次泠音公主也跟在先生身边,随后敖池瑶便破封而出,紧接着燕云山塌了,他入朝为官,这一切的一切,难道......

从那时,先生便开始落子布局,甚至连今天自己的到来,都在其掌握之中?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成了先生的棋子......’

陈正阳倒吸一口凉气。

面前的轻轻扇着小火炉,嘴角还缀着微笑的青年,突然变得有点恐怖。

似先生这般高深莫测,运筹帷幄的老怪,能与之对弈的,也只有半圣了。

区区右相这点权术手腕,跟先生远隔千里还洞若观火,算计深如海的高人比起来,算个屁?

什么叫职业选手炸鱼啊?

正此时,门口传来带着几分跳脱的女声:

“杀猪的,家里来客人了?”

PS:这一段剧情差点把我写裂开了,又得铺垫,还得把逻辑理通,还得维持跨服聊天......

不过雨过天晴之后就好了,最近总有书友说,看多了脑补式装逼有点腻,所以接下来的剧情会稍微换点口味,但核心还是原来的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