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沈方泉之殇（三）
深夜。
西方领主联军大本营，岐山岛。
一轮血月挂在天空，沈方泉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站在岐山岛的顶峰，俯瞰着下方硝烟弥漫的战场，火炮的轰鸣声撕裂夜幕的安静，凄厉的哭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夜幕笼罩下，整个岐山岛西方领主联军大本营，正接受着血与火的洗礼，大量如狼似虎的华夏天庭秦武军、汉武军士卒，肉眼可见，冲入岛屿上各个地方，与负隅顽抗的联军守兵短兵相接。
惨烈的厮杀声到处都是。
沈方泉平静地收回目光，看了眼手里拎着的头颅，双目圆瞪，惊恐畏惧的表情永远凝聚在脸上。
西方领主联军首脑，西方罗素家族现任领军人物，罗素伯爵！
他失望的摇摇头，随手把头颅丢下山头，淡淡道：“还差了些……”
这是沈方泉第一亲眼近距离见到这位西方领主联军的首脑，同样也是罗素伯爵第一次在如此近距离之内，亲眼见到那一位堪称他一生梦魇的华夏天庭军神——沈青衣真容。
这是罗素伯爵在最后脑袋搬家之际，对于那一道记忆中梦魇一般存在的绝世青衣，第一印象！
同时，也是最后的印象……
而后，一袭黑色大氅披身的沈方泉，目光徐徐扫过联军大本营营帐，铺满了士卒尸体，血流漂杵，染红了残破不堪的海滩。
他的身后，十几名来自秦武军与汉武军的高级将领静默而立，一言不发。
一部分曾跟随着沈方泉参与过五次山海大战的老部下脸色如常，区区一座敌军守备空虚的中军大本营都攻不下，也就不用打仗了。
另一部分没跟过沈方泉的将领，这次是真正体会到了用兵如神四个字。
本该驰援贪狼关的秦武军与汉武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下血流漂杵的西方领主联军大本营战场，便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从东胜神洲大陆架上的琅琊行省，到黑域三角洲上的贪狼关，又或者是到西南岛屿链上的岐山岛其实直线距离都差不多。
依靠其中中转的传送阵都是将近一天的脚程……
在这种相同的时间下，挥师入关加强贪狼关的防御与斩首联军的大本营中枢哪个取得的战果会比较大？
明眼人一眼便知！
将秦武军与汉武军增援至贪狼关一线，固然可以大大加强贪狼关的防御但于整个战局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最多仅仅是能够使得贪狼关的防御再多支撑几天罢了。
但是一旦成功斩首西方联军的大本营中枢，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失去了指挥中枢群龙无首的数十万联军，直接便会不战自溃。
那，华夏天庭在西南诸岛上设有传送阵吗？
答案是有的。
只不过是秘密的不是公开的。
虽然林皓之前一直无视与华夏天庭大本营衣一带水的西南诸岛但这并不代表华夏天庭便在这么近距离的西南诸岛上，一直没有做什么准备……
既然在西南诸岛上一直有华夏天庭设下的传送阵，那么在一开始贪狼关何不派出一支精兵秘密通过传送阵杀到联军的大后方，一举端了联军的大本营？
机会只有一次！
先不说一开始三十余万联军齐聚在岐山岛上，将联军的大本营中枢保护的百密无一疏根本没有下手的可能。
就光是一开始贪狼关守城的兵力，也绝不足以担负的起这项重任！
毕竟那可是足足拥有三十余万上古战阵大军外加数十名洞玄境强者以及两名太虚境强者坐镇的龙潭虎穴啊！
华夏天庭留守在黑域三角洲大本营的力量，凭借着一座贪狼关雄关守城还打的异样艰苦。
在这种情况下放弃雄关天堑，选择正面与联军鏖战无疑是自寻死路！
最好的办法便是只有等到联军方面倾巢出动全力攻打贪狼关后方空虚之际，再天降奇兵，斩首下西方领主联军的大本营中枢。
因此，在秦武与汉武两军抵达了东胜神洲大陆架上的琅琊行省，距离黑域三角洲大本营仅仅还有一道海峡之际，沈方泉便暗中秘密派人截下了两军。
并且直接在琅琊行省上，通过传送阵直扑西方领主联军的大本营老巢——西南诸岛！
此计难道就是这么天衣无缝完美无瑕，没有任何失败的可能性么？
答案，自然是否认的。
如果秦武军与汉武军的速度再慢上一点的话，如果贪狼关上的守军没有支持到秦武军与汉武军成功绕道偷袭的话，一旦联军成功攻破了贪狼关，那么即便是秦武军与汉武军最终斩首了联军的大本营中枢，也于事无补。
因为在贪狼关的身后，便是华夏天庭的中枢都城——白玉京！
贪狼关被破，长驱直入的联军，顺势便可以拿下白玉京城，届时有没有联军首脑坐镇，意义已经不大了。
因此，此计冒着巨大的风险！
完全是一场釜底抽薪，针对贪狼关城防坚守时间的豪赌！
除了抽走支援而来的秦武与汉武两军，冒着贪狼关被破这一巨大的风险外，其中还有着一个巨大的风险！
那便是前来负责斩首联军大本营的奇袭大军生死存亡命运！
这里可是联军的大本营老巢啊。
不折不扣的龙潭虎穴！
成功斩首掉联军的大本营中枢，固然会使盘踞在贪狼关下的三十余万联军群龙无首不战自溃，但是在这之前，孤军深入的奇袭大军，首先要面对的便是三十余万掉过头来反扑的联军。
而且还是在一马平原的战场上，无遮无拦，迎接联军方面所有力量愤怒的反扑！
其最终的结果，几乎是可以百分百地断定！
不要说什么贪狼关守军可以顺势而下，与岐山岛上的秦武军、汉武军前后夹击联军。
先不说这一仗下来，贪狼关最为精锐的三千营与卫戍营，已经全部打光，守城的神机营也损失惨重，根本没有力量做出反击。
就算是三千营与卫戍营精华还在，也根本不可能弃关反击。
万一战场上的联军主力见到贪狼关守军主动出击，直接放弃了回援大本营，顺势迎头痛击直取贪狼关怎么办？
贪狼关方面守军唯一能够做的，能够实质支援岐山岛上深入敌军腹地秦武军与汉武军的，恐怕也唯有十余名洞玄境巅峰强者与数百名阴阳元府境巅峰强者，全力拦截下敌军的洞玄境强者与阴阳元府境强者巅峰战力，减轻秦武军与汉武军的压力……
也正因为如此，罗素伯爵以及所有西方领主联军的首脑智囊，从来没有想过华夏天庭方面敢冒险使用此等绝户之计，前来斩首他们的中军大本营。
因为这种行为与自杀无疑！
尤其是在眼下这等贪狼关岌岌可危，兵力捉襟见肘的情况之下。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
沈方泉领着两万余秦武军与两万余汉武军，真的来了！
他竟然真的敢来了！
在脑袋与身体分家的最后一刻，望着满山遍野如狼似虎出现的秦武军与汉武军，望着那一道近在咫尺，为他一生梦魇的绝世青衣，罗素伯爵至死双眸之中都充斥着一种不可思议与浓浓后悔之意。
沈方泉与秦武军、汉武军的下场究竟会如何，他不知道……
但是在脑袋搬家的那一刻，他心中已然明白。
三年多时间的蛰伏布局，共计三十余大军斩首华夏天庭都城白玉京的计划，在那一道堪称他一生梦魇的绝世青衣，出现在岐山岛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是彻底失败了。
在这种占据战场压倒性绝对优势之下，他又一次的，败在了那一道绝世青衣的手下。
而这一次失败的代价，付诸的，却是他最后的生命……
沈方泉轻轻捻了捻指尖的血，望着月色下，远方战场如潮水一般疯狂退下来的联军主力，面色不变声音温和的说道：“传我命令，屠城！”
“三军列阵，迎敌！”
秋后的凉风吹来，月光清冷皎洁，深青色的大氅飘荡，沈方泉的瞳孔里，映着一簇又一簇跳跃的战火。
闻言，在场所有秦武军与汉武军高级将领，顿时面带一种狞笑，招呼着亲随收拢大军，便是猛虎下山冲了下去。
夜风微凉的山岗上，一袭青衣，一名老人，孤独的俯瞰着战场，画面显得分外的迟暮与荒凉。
“老师，又抓到一条大鱼。”
就此时，一名浑身是血的年轻人，杀气腾腾带着一队甲士，压着一名西方联军高级将领走到了近前。
“此人说他知道敌军盘踞在西南诸岛上的根据地所在，想用此换一条命，我便把他带上来了。”年轻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浑身上下煞气冲天道。
“大人，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知道很多的秘密，我真的知道很多的秘密，我对你们有用！”
闻言，那名被押解的联军高级将领也连忙哭爹喊娘求饶道。
“三星军衔，上将啊……”
沈方泉抬眼淡淡看了一眼那名东方面孔的联军上将：“既然尔为炎黄后人，又为何选择助纣为虐？”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饶命。”那名东方面孔高级将领哭爹喊娘地不断磕头认罪。
“呵呵……我这里有一个坏消息，还是一个更坏的消息，你想不想听？”沈方泉温和一笑道。
闻言，那名联军高级将领一怔，身子抖如筛糠道：“坏……坏消息是什么？”
沈方泉微微一笑：“你只能活十二个时辰了。”
高级将领身体猛然一颤，声音颤抖道：“那……那更坏的消息是什么？”
沈方泉温和一笑：“我昨天就应该告诉你……”
话音方落，一抹寒光乍现，下一秒，那名联军高级将领的头颅直接咕噜落地。
至死一双瞪圆的眼睛中，还充满着一种不可思议之色。
“老师，这……”
年轻人一怔，面露一种不解之意看着沈方泉。
然而沈方泉却没有想要和他解释的意思，转身静静俯瞰着下方的战场。
肉眼可见间，如岳临渊的秦武军与汉武军主力，已经与从贪狼关上撤下来的联军主力碰撞在了一起。
足足超过七八万条战意之纹数量的庞大青龙战灵与白虎战灵，在夜幕之下涤荡虚空，一时之间，竟是犹如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一般，死死地挡住了从贪狼关上撤下来的三十余万联军主力。
让三十余万联军主力，在距离岐山岛海平面不足上千米的距离内，根本无法再咫进一步，一时间战威无可敌！
夜幕之下，那一头头仰天咆哮的青龙战灵与白虎战灵，仿佛像是在大声向世人地宣告着，独属于华夏天庭上古战阵主力大军的那无上恐怖峥嵘之资！
一直以来，华夏天庭麾下的十一支上古战阵主力大军，能够一直霸榜千军榜前十，自然是有着绝对的实力底气作为支撑！
又怎么会与千军榜上后面的一众后起之秀的上古战阵大军，在整体实力上如此相仿？
早在林皓先前从传说之路返回后，便已经了解到，经过三年多时间的发展，在全世界一众千军榜前百的上古战阵大军，整体实力都已经突破至三四万战意之纹数量之际，华夏天庭麾下的十一支上古战阵大军，整体实力早已经突破至七八万条战意之纹数量。
之前出城凿阵的三千营，之所以凝聚出的战意之纹数量，仅仅只有四五万条，与西方领主联军麾下的一众上古战阵大军实力相差不大。
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出城凿阵的三千营，所部皆是以骑兵亮相！
早在组建三千营之初，林皓便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新组建的三千营铁骑大军，在整体实力上必然始终无法与秦武军、汉武军等一众老牌上古战阵大军相提并论。
这种差距不仅体现在后期组建的三千营，在底蕴方面始终不及秦武军与汉武军等一众老牌劲旅，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基于骑兵状态下的三千营，在施展四灵星宿战阵时，必然无法与步兵一样，保持绝对严丝合缝整齐划一的阵型。
这样的结果，最终便是始终要损失一部分战力作为代价！
除非是华夏天庭日后，能够寻找到一部专门适用于骑兵的上古战阵之法。
如果是下马步战的三千营，即便是底蕴稍差一些秦武军、汉武军这些老牌劲旅，如今最大能够凝聚出的战意之纹数量，也至少在六七万条以上。
至于先前凿阵的三千营，为什么不以步战为主，反而要以骑兵形态亮相，便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毕竟单在凿阵方面上，骑兵在先天上终究还要强于步兵！
即便是，在损失一部分战力为代价的前提下……
不然的话，林皓又何必要大力发展一支铁骑大军？
夜幕笼罩之下的战场上，数万秦武军与汉武军所组成的钢铁洪流长城，死死挡在岐山岛的海滩前方，寸步不让。
如潮水一般蜂蛹而来的三十余万联军主力，就像是不断拍碎在礁石上的浪花，任凭一道道浪峰如何滔天可怖巨大，但是在那一道钢铁洪流长城面前，始终就如拍碎在礁石上的浪花一样，不堪一击羸弱无比！
一时之间，战场上的两万余秦武军与两万余汉武军，面对三十余联军主力，大有气吞山河横扫千军之势。
华夏天庭麾下唯二最为精锐的虎狼之师峥嵘面目，在这一刻毕露无疑！
两万余秦武军与两万余汉武军加在一起，有可能正面强于击败面前的三十余万联军主力么？
从理论上来说，七八万条战意之纹数量实力的秦武军与汉武军，面对联军麾下这些仅仅只有三四万条战意之纹数量的上古战阵大军，占据着绝对碾压的优势，取得战场的胜利根本不成问题。
但是话又说过来，联军的数量毕竟摆在那里，而且双方在本质上都还属于万级战意之纹数量上古战阵大军，并不存在绝对的实力代差。
如果在不考虑联军有可能的士气崩溃，在不惜一切代价前赴后继的疯狂冲击下，最终的胜负还真不好说。
最重要的是别忘了，战场上可不仅仅只存在有三十余万联军主力，同时还有着数十名联军洞玄境强者以及数百名阴阳元府境强者！
贪狼关守军方面即便是有心拼命拦截下这些敌军巅峰强者战力，但是最终能不能拦截下，又能拦截多少，谁也不好说。
毕竟一名洞玄境强者若是有心想走，拦截难度极大！
而且别忘了，战场上还有着雷神这一位逆天无解的巅峰强者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名联军方面洞玄境强者以上的巅峰战力归来，都足以对秦武军与汉武军，形成以绝对毁灭性的打击。
静静俯瞰着下方的战场，一袭青衣的沈方泉，忽然温和出声道：“乘风啊，你走吧……”
在身旁那名年轻男子身体轻轻一颤中，沈方泉静静转过身温和一笑：“趁着敌军主力还没有杀回来，抓紧时间从岐山岛上的传送阵返回贪狼关，再晚就走不了了。”
年轻男子身体微微轻颤，他如何不明白他们眼下所处的局势。
“老师，我们一起走！”
年轻男子执拗的一把抓住沈方泉的手臂，目光通红坚定道。
“我们可以趁着眼下敌军主力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带着秦武军与汉武军通过传送阵一起离开。”
闻言沈方泉哑然一笑，轻轻拿开年轻男子的手，温和笑道：“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先不说眼下我军已经与敌军纠缠在了一起，根本无法脱身，就算是能，数万大军通过传送阵又需要多少时间？”
“还真把老师当做无所不能的战神了？带着数万大军斩杀了人家的老巢，然后再带着数万大军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沈方泉抚摸着年轻男子的头，温和一笑道。
“那您为什么还……”年轻男子双眸通红，目光中透露着一种不可思议之色。
“呵呵，仗打到这个份上，我们已经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再失去的了。”
年轻男子的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沈方泉便是慈祥一笑，摸着年轻男子的头，语重心长地打断道。
年轻男子眸光通红，听着这句无比熟悉的话，浑身上下止不住地轻颤。
这句话，早在贪狼关上，沈方泉对着一众华夏天庭高层定下这个计划，面对一众华夏天庭高层的全力反对之际，便是已经说过一次。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这位老师，其实已经暗中留下了某种后手，方才决心拼死一搏，
却万万没有想到，老师他……眼下竟真得是带着必死之心前来的岐山岛。
“老师，一起走！”
年轻男子情绪激动，双目血红，死死地抓住沈方泉的手臂道。
“你不走，弟子也不走！”
“听话，你走吧，为师这次就不走了。”沈方泉温和一笑，再次轻轻扶开年轻男子抓住自己手臂的手，轻声一叹道。
“三千营打没了，卫戍营也打光了……”
“眼下秦武军与汉武军总不能也要打光吧？我总得替吾皇留下一些秦武军与汉武军的种子，你说是吧？”
一袭青衣的沈方泉，微笑着望着远方的天际，旋即故作轻松地偏过头，冲着自己这位得意弟子感慨一笑道。
那里，一道浑身是血，如神似魔，恐怖滔天的神魔身影，正在向着这里极速暴掠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