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你的职业生涯
2月4日，上海正大广场。
林燃走在入场通道里，两侧还悬挂着今天两支对阵队伍的旗帜——YM与FPX。
不得不说FPX这个战队图标相当有设计感，不死鸟张开双翼，将‘FUNPLUSX’的队名纳入怀中。
今天是YM年前的最后一场比赛，上周他们刚刚去杭州LGD主场收获了一场胜利。
本场比赛对手FPX尽管实力不强，也没有明星选手，但现场门票依旧卖到脱销。
毕竟这场不看，还要再等二十多天的年后才有YM比赛。
不少人买票的时候就有了心理预期，这场比赛分出胜负的时间绝对很快。
FPX这个春季赛早早就预定了联盟倒数第一，如今他们打了三场比赛，尚未拿到小局首胜，数据相当凄惨，都是全联盟垫底水平。
不过FPX有一项数据傲视全联盟，就连YM都被他们压在身下——场均时长。
24分23秒，加上他们一场未胜的战绩，平均一个BO3落败只需要五十分钟。
IG和YM这种队伍都是虚假的下班队，FPX才是下班的神！
他们的流程就是午后乘车来到市中心，花一个小时给选手教练化妆检测设备，然后待在休息室里听一个小时的战术安排复盘，再打50分钟比赛。
总共上班时间不超过3个小时。
队伍没有人气，腾竞给他们的比赛都特地安排在工作日下午5点，因为这个时间点很多上班族都没下班，学生也没放学，是比赛热度和关注度最低的时候。
FPX打完比赛基本都在傍晚六点，由于一直输，也不用准备赛后采访；没有明星选手，连拍摄安排都没有，打完比赛收拾外设就可以离场了。
战队大巴车开得快一点都能避开上海的晚高峰时段，回到郊区基地刚好七点，说不定还能赶上新闻联播播放等等等等的开场音乐。
联盟化的弊端就是这样，弱队菜的离谱，只是为了买一个席位名额而已。
反正没有降级风险，他们拿新人填名额摇骰子，一旦找到个好苗子，转手就能卖出去回血，从经济利益上来说比不上最赚钱的几支俱乐部，但也绝对不亏。
……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FunPlusPhoenix！”主持人骆歆看起来体型要比余震小上两圈，音量也要低上几分。
“上单New、打野Xinyi、中单Bing、下路QiuQiu和辅助Cat！”
这群人里面林燃只知道猫球组合，上赛季他们在SN打下路轮换，当时水平就有点绿色，没想到来FPX之后居然还当上队伍老大了。
观众席放眼望去全是YM粉丝，但观众们依旧给FPX送上掌声，让台上的五名选手受宠若惊。
别的队伍就知道干他们，粉丝连点礼节性的掌声都没有，还是赛区老大哥比较讲礼貌。
但FPX五人马上就见识到，刚才的片刻温柔不过是前戏，赛场上YM手段极其残忍。
“19分45秒！”解说的咆哮声响彻全场，“这是LPL新赛季时长最短的比赛，YM和FPX创造了历史！”
Cat还想喝一口自己刚接的冰阔落，不到20分钟的比赛，可乐里面的冰块还没化呢，正是口感极佳的时刻。
他刚摘下耳机就听到现场解说的这句话，差点把自己呛着。
谁想和YM创造这种历史纪录啊？
结算界面上，双方人头比异常刺眼——0：22。
零人头，零塔，零龙，Cat人晕了。
他离开苏宁就是想找个稳定首发的队伍，毕竟也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就自己这点天赋在职业圈根本混不出什么成就。
找个菜队多混两场首发比赛，积累点观众缘，退役之后做解说或者主播都算是不错的退路。
但是这么被当猪杀，到最后退役的时候，Cat怀疑自己职业生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场面就是被YM剃了个光头。
不过他心态还算好，毕竟之前输过一年了，对此有一定的心理预期。
但中单bing顶不住，握着纸杯喝水时手都在发抖，像是没有得到队友的反馈。
他这局用黄鸡喜提0/8/0的超鬼战绩，在一场不到20分钟的对局中，8次阵亡意味着他有近一半的时间都浪费在复活和回线上。
其中更是被林燃用杰斯对位单杀4次，比赛结束时整个人都麻了。
直到第二局比赛BP开始时，他才回过神来。
“还拿沙皇？”阿兵听到教练的安排有些不满，没打职业的时候他号称国服第一沙皇，熟练度高的离谱。
但绝活哥只是英雄熟练度很高，不一定能适应职业赛场的节奏，上局比赛他就被杀烂了。
“那你说，拿什么能稳住吧？”教练没好气的说道。
他去年在次级联赛执教，没想到新赛季居然有LPL俱乐部邀请自己，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拼搏进取的他收拾收拾行李直接就来了FPX，以为是份好差事。
可打训练赛的时候就觉得要糟，打完前两周比赛他就在提前研究夏季赛的对手了。
这五个队员摆在这里，教练再怎么强也没用，就算kkoma、Edgar和红米组成，这支队伍也不可能有多大起色。
中单少年阿兵就只有瑞兹和黄鸡这两个英雄的熟练度还算有保障，而队伍又腾不出ban位去针对蛇女。
他别无选择。
阿兵挑符文的时候手还在抖，上局杰斯的加强炮与一声声‘电能激荡’如同梦魇一般萦绕在他心间。
冰可乐顺着喉咙一线向下，寒意扩散蔓延到四肢百骸，指尖都因寒冷而有些僵硬。
阿兵只能放下可乐，活动活动手指，争取这局能拿一颗人头。
……
“阿兵！李在赣神魔？”氧气瓶昊恺脱口而出，没能掌握换气技巧的他声嘶力竭让人听着非常难受。
不过此时此刻，没有多少人在意解说的问题。
方才小天操作皇子EQ二连，从FPX红区营地里隔墙杀出，挑飞正在锋喙鸟营地里的阿兵！
现场观众难以置信的惊呼声中，阿兵沙皇推出R【禁军之墙】，想把对手推出去，但小天刚刚趁着击飞间隙，向阿兵身后走了了一步。
这一步，刚好让沙皇禁军之墙推了个空！
此时林燃操作着飞机赶到战场，阿兵明显慌了神，试图从锋喙鸟营地赶紧跑到自家防御塔下。
他立起沙兵，而后想利用EQ二连过墙逃生。
但紧张之下，阿兵操作出现了失误，E【流沙移行】都位移到沙兵上了，沙兵方才越过墙壁！
这导致阿兵还留在了锋喙鸟营地里！
慌乱中，他只好交出闪现逃生。
但林燃在目睹沙皇所有操作后愣了一瞬便恢复正常，特别快递飞进了防御塔！
“小兲天崩地裂留住黄鸡！”
已经交出所有技能的阿兵只能原地等死。
“还有这种操作？”杀完人之后，蒜头王八终于有时间回味沙皇上一波的满满细节。
他原本细扁的眼睛瞪得滚圆，像是妙蛙种子的著名表情包。
弹幕也是瞬间爆炸。
【这是碳基生物能打出来的操作？】
【卧槽，bing！】
【我NM人傻了，就这波操作我上我真行】
【别吧，正常沙皇有闪有大招，能做出这种B操作？你上你万一跑了呢？】
少年阿兵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导致鼠标上都黏答答的，幸好他这次上台前带了纸巾，赶紧擦擦手汗。
他喉结滚动，听着台下观众的嬉笑声，知道这群人绝对是在嘲笑自己刚才的操作，身体微微战栗，额头沁着冷汗，把刘海与肌肤粘连在一起，呼吸也忍不住粗重起来。
这不是阿兵打职业的第一年，去年春天他曾加入过一支次级联赛战队，队伍名字叫SAT。
这个队伍的上一任中单叫OTTO，绰号大Faker。
少年阿兵的次级联赛成绩很不理想，没能打出名堂的他只好回去做直播。
但SAT的中单似乎都是追梦少年，阿兵心中热血尚未磨灭，他在2017年底主动要求拿LPL最低工资线的薪水，到处找队伍。
FPX接纳了他，阿兵还意气风发来了一条微博——LPL，爷来了。
这可能是LPL首位爷字辈选手，但现实并不会对他有所宽待，而是给了阿兵致命一击。
拿着自己的招牌英雄，在面对世界最强战队时打出了最滑稽的操作，阿兵仅存的自信心被彻底摧毁。
他自闭了。
Cat人虽然阴阳怪气，但赛场上还是想赢的，他指挥着队伍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反扑。
但是双方实力根本不对等，接团只会让经济差越拉越大。
20分钟时，双方经济差距来到1W。
不过这局YM拿了偏中后期的双C，推进速度比上盘要慢上不少，导致FPX高地还没有被拆掉。
“来来来，大龙接一波团！”猫皇催促着队友回城补给装备。
这波团战赢了就还能拖，输了就意味着整局比赛要画上句号。
不过在猫皇看来，YM相当傲慢，临近大龙刷新的时间点，他们的ADC竟然还在下半区刷钱。
“皇子皇子！”关键时刻，猫皇看到小天落单，操作锤石果断向后甩出灯笼想要接队友过来，狙杀蒜头王八！
“锤石交出闪现……”昊恺这次没有声嘶力竭，而是直接破音，“厄运钟摆空了！”
在交出闪现之后，蒜头王八就离猫皇不到300码距离，但是锤石E【厄运钟摆】刷出的位置完全偏离了皇子站位！
而后的R【幽冥监牢】和Q【死亡判决】统统空掉！
全场一片哗然！
“黄星三连！”昊恺下意识说道，“Cat这操作失误了……”
话音刚落，小天已经EQ二连向前，大招将FPX后排盖在自己制造的障碍中！
下一刻，林燃交出特别快递，在空中划过一条象征着死亡与毁灭的火焰带，将FPX脆皮统统笼罩！
猫皇已经交出了自己所有的技能，当他将剩余的引燃交给飞机之后，就变成了一个远程兵。
偷袭不成反被开，巨大的经济差距之下，迎接FPX的只有溃败！
“杰克到达战场收拾残局，他们没有人能逃开YM的追杀！”
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女声通报在召唤师峡谷中响起，YM成功团灭对手！
收下大龙稳健运营，YM成功赶在24分钟之前结束了这场比赛，没能超过FPX的场均时长。
直到基地摧毁时，观众还在讨论上一波猫皇的操作。
【我服了FPX这个垃圾队，这都找了些什么贵物打比赛？】
【锤石这三连全空，真的直接入土吧，太勾八离谱了】
【沙皇三连，锤石也能三连……和这个奇葩中辅相比，上单那个New看起来都正常了不少】
【谁能想到一支队伍里最正常的居然是球球？】
【别尬黑，同行衬托罢了】
【真下饭啊，我狂干三大碗，泥萌呢？】
当事人Cat坐在椅子上，盯着屏幕双目无神。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打出这种离谱的操作，此刻猫皇终于体会到阿兵的感受。
我的职业生涯……
刚想到这里，身旁球球还在催促，猫皇这才意识到要起身握手。
刚转过头来，迎面就看到一张帅到极致的脸。
猫皇一下子心情都明媚了许多。
“加油加油，赛季还长着呢。”林燃和他们真不熟，但是看几名队员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是开口勉励两句。
但五名FPX队员听到耳中总觉得不对味。
赛季还长着呢？我们还要被折磨多久？
既然大家都没本事，那就各走各路行不行啊？你好我也好，5个Five扎堆抱团干嘛，能组成黑暗大法师吗？
“内啥……”阿兵看着林燃，略微犹豫说出自己的请求，“待会儿下台我能和你合张影吗？”
林燃借助眼镜，看了一眼阿兵显示器上的时间，才刚刚六点一刻，苏橙订的高铁还要两个多小时才发车。
“行，没问题。”
得到肯定之后，阿兵牵动嘴角露出苦涩笑容。
他听到台下观众席传来阵阵呐喊与尖叫，只是没有一声欢呼是属于自己的。
阿兵用鼠标垫把键盘鼠标卷在一起，头也不回的离开舞台。
LPL，爷走了。
今天赛后采访安排的是金贡，林燃和少年阿兵合影留念之后，就回休息室收拾背包。
今天离开基地的时候，他把行李箱都拿过来了，准备打完比赛就去车站。
“记得把身份证带上……”郭皓还在嘟嘟囔囔叮嘱林燃，“回去过年的时候多注意休息，这是咱们今年季中赛之前少有的假期了。”
“皓哥你这就开始研究MSI的对手了？”林燃非常意外，“常规赛都没打完呢。”
“你们这配置，我都想不明白要怎么输？”郭皓两手一摊，满脸得意。
他这套阵容虽然没花转会费，但工资支出一点也不少，全队赛训部一年薪资得有四十多个林炜翔，大概5000W。
放眼全世界也是独一档，比号称养老院的北美赛区支出都大。
郭皓只能感慨一句有钱真好。
“我先走了，”林燃把背包递给蒜头王八，“小兲你回去的时候帮忙放到我桌子上就行。”
背包里就是键鼠外设，他苏州家里都有，也不用带回去。
“离家近就是爽啊，”小兲接过背包，不满的絮絮叨叨，“这他喵高铁半小时就到家，比我们回基地都快。”
“帮我给你家里人托句过年好，”临走时郭皓说道，“橙子那边我大年初一再给她拜年。”
“行，”林燃和几名队友告别，“大伙儿年后见！”
“年后见！”柴犬挥挥爪子。
他披上一件薄外套遮住队服，帽子一戴谁也不爱，拖着行李箱从后台通道离开场馆。
上海寒冬的夜色悄然降临，但天边还留着几抹夕阳余晖，与黑暗相互参差交织，倒也不令人感到违和。
林燃远远就看到穿着白色羽绒服的苏橙在远处朝他挥手。
看到女友白净柔和的脸颊，他心中的那根弦猛地松弛下来。
“出来这么早？”林燃快步走上前，直到自己能感受到苏橙身上传来的温和香气方才停下脚步。
“我没看金贡采访，”苏橙没提行李箱，书包里也只有几本专业书，“你们这比赛打的太快……还没起感觉呢就结束了。”
林燃：？？？
“那行，下次打慢点。”他环着女友的腰往路边走。
苏橙今天穿的很暖和，上海零上几度的天气，她羽绒服里面还套了件黑色卫衣，里面估计还有一层衣服，不过林燃没敢看。
整个人像个小火炉，林燃手掌贴在腰侧，没一会儿就焐热了，权当是个暖宝宝。
“我叫好车了，”苏橙看了一眼手机屏保上显示的时间，“先去吃饭？”
原本他们打算回到苏州再吃晚餐，但是没想到这场比赛赢的太快，导致还余下了不少时间。
两人乘车先到火车站，在周围找了家本帮菜餐馆。
“你要什么？”林燃坐在窗边翻看着菜单，“咦这里做螃蟹，你吃吗？”
“不要不要。”苏橙连连摇头。
“竹笋呢？”
“寒气太大了……响油鳝丝行吗？”苏橙翻了两页菜单挑了道菜。
林燃倒是不挑食，跟着女友吃就好。
不过在苏橙拒绝了罐装可口可乐之后，他终于察觉到端倪。
他跑去前台要了一份红枣莲子粥。
“啊这……”苏橙看着热气腾腾的粥还愣了一瞬。
“你直说就是，”林燃也是从各种细节上才发现苏橙不对劲，“……我有时候也不懂的。”
从他青春期开始母亲就已经去世，他和林明东除非脑洞大开才能聊到女性例假的事情上。
“一个月一次，都习惯了，”苏橙倒是没放在心上，“这几天注意点就行，你别大惊小怪搞得我好像个病人一样。”
话虽这么说，她脸颊还是挂上了几分笑意，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红枣莲子粥。
“糖是不是放多了？”她笑吟吟说道，“我分一点给你尝尝？”
林燃看苏橙实在吃不下，放下舀了两勺。
“怎么样？”
“甜到掉牙了。”林燃皱眉。
二人回到苏州已经是晚上10点，苏橙母亲临近过年工作难得闲了下来，特地跑到车站相接。
车型和苏橙老爹去YM基地视察那辆一模一样，林燃怀疑是拿的内部价格。
苏母帮林燃把行李放到后备箱里，刚坐上主驾驶座就开口问道，“你老爸估计得年三十回来，要不这几天饭点你过来跟我们一起吃？”
自从林燃买了湖滨四季的那套别墅，两家就成了邻居，距离倒是不远。
“……是点外卖吃吗？”林燃沉吟两秒。
原本他只以为苏橙老妈只是做菜难吃，但是当林燃从女友口中得知她与黄瓜的三个日夜之后，就不敢再随便吃苏母做的饭菜。
他还不如自己来。
苏橙老妈一时语塞，窝在座椅上休憩的女友轻轻给了林燃一肘。
“啊，可以可以，”林燃立马岔开话题，“橙子我还没问你呢，期末成绩发了吧？”
果然，一提到成绩苏母立马转移目标，眼神轻飘飘瞄了一眼女儿。
“成绩还行的还行的……”苏橙剜了林燃一眼，“问题不大。”
三人聊着天，轿车行驶在主干道上，两侧行道树飞快后退。
这里的夜景没有上海那么繁华，虽然夜晚也是一片灯红酒绿，但少了股逼着人一直向前走的推劲。
待到金鸡湖水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时，轿车终于驶进小区。
临下车时苏橙还把身子凑过来和林燃贴贴。
“明天早上我去找你？”
“八九点吧。”林燃看了眼时间，估计等自己睡觉也得凌晨时分，早起恐怕会睡眠不足。
“去看电影怎么样？”这些话微信上也能聊，但苏橙还不想让他下车。
她顺着话题聊起了最近几部电影的风评，想让林燃挑一部。
“你选吧，我都可以……国产恐怖片除外。”林燃觉得芜所胃，谁约会还真看电影啊？
“哦还有，明天中午我们去吃烤鱼好不好？”苏橙晃晃林燃的胳膊。
“我说你们俩，”苏母有些恼，“差不多得了。”
“真不把我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