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7.字与画

青岭先生远远望见白泽小圣同苏破交手，便知深浅。

此刻靠近，他不敢怠慢，当即挥毫泼墨，展开一幅恢宏画卷。

这方宇宙虚空，便如画纸，任由青岭先生涂抹。

苏破等人仿佛变作画中人，被青岭先生笔端操控接下来的走向。

但青岭先生神情未见轻松，反更严肃。

切身接触，更能体会来者剑锋之利。

一剑之下，便可能破开画卷。

全靠白泽小圣此刻牵制对手剑锋，青岭先生方占得先手。

画卷展开，笔墨纵横，儒家半圣经天纬地的手段便即展开，要更进一步困住苏破。

苏破入画，恍若未觉。

仿佛只全神贯注于眼前同白泽小圣争锋。

仿佛验证他的放松，忽然毫无征兆间，有烈火在虚空中燃起，席卷眼前仿佛真实的水墨山河。

火焰竟生生将画卷烧出一片空洞。

如黑暗虚空般的空洞中央，火焰勾勒出一个字：

“焚”

白泽小圣才是全神贯注，艰难招架眼前苏破的剑锋，完全无法分心旁顾，对周遭环境变化浑然未觉。

青岭先生目光闪动间，神情更严肃。

他注视虚空中火焰文字，眼见火红重化墨黑，在宇宙虚空的黑暗底衬下仍清晰分明。

然后，这位儒家半圣的视线方才转移到另一边的少女身上。

对方，是那文字的缔造者。

“先生以书画成就圣境，造诣非凡，确已几近于道，学生佩服。”沈和容平静开口。

青岭先生注视沈和容：“返璞归真，你比老朽更近。”

身形抽长，已是少女模样的沈和容拱手为礼：“齐帝非贤君，先生为何追随于他？”

“陛下能容得老朽些许涂鸦。”

青岭先生微笑：“既是知遇之恩，亦是知己之情。”

沈和容点头：“以他性情，倒也说得通。”

青岭先生闻言，沉默片刻，方才重新开口：“近年来，东方苍天有些许消息传到这边，阁下名声，老朽亦有耳闻。”

“那老先生该知我们来意。”沈和容笑笑。

青岭先生摇头：“恕老朽帮不到阁下的忙。”

说话同时，他再次挥毫泼墨，重重山水阻隔在白泽小圣同苏破之间。

已经看出对方二人皆非易与之辈，青岭先生第一时间有了决断。

虽然他和白泽小圣都是第十五境的修为，看似境界上有优势，却未必是眼前这对结拜兄妹的对手。

眼下先谋求脱身，待大齐神朝其他高手乃至于齐帝亲来，再找回今日场子方为上策。

现在继续纠缠，实无把握，后果难料。

白泽小圣同样没有继续缠斗下去，趁青岭先生帮自己解围，当即准备遁走。

苏破对眼前重重山河阻隔，仍视若无睹。

剑势亦不变，仍继续斩向白泽小圣。

在他无形剑锋挥落之前，那重重山水已经开始崩塌碎裂，土崩瓦解。

山峰上，印着一个“碎”字。

沈和容手指凌空虚点勾画，便有一个个文字凭空出现，如焚琴煮鹤，无情破坏青岭先生的画作。

白泽小圣见状，唯有凭自身神通，勉强抵挡苏破的剑锋。

至于遁逃离开，自是不用再多想。

青岭先生则一声长叹：“果是天纵奇才。”

开口同时，他笔锋一转。

那水墨所化重重山河，竟突然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与智慧，化作山神河神，显露无穷伟力，将印在身上的一个个墨字撕碎清除。

沈和容见状，目光微微一闪：“经典义理吗？老先生笔下真有画龙点睛之妙。”

青岭先生神情仍郑重。

画龙点睛，正是他一身所学之经典义理。

只是他此刻全然没有意气风发之感。

以儒家半圣之尊，借经天纬地之威，仍无法压制眼前的少女。

双方才气，高下立辩。

此刻他也唯有勉强为之，全力一搏。

却见沈和容头顶上方才气光华袅袅，看似细微却绵延不绝，不知尽头，难辨去向。

挥笔写就的一个个文字，竟也像活过来一般，同青岭先生的画作继续展开别开生面的较量。

青岭先生见状更惊。

沈和容则神色如常：“这是学生经典义理，海纳百川，请先生赐教。”

重重水墨纠缠，仿佛在宇宙虚空中形成一座庞大的迷宫。

沈和容与青岭先生都困在其中，不见踪影。

迷宫之外，苏破连出数剑。

最后一剑，白泽小圣终于抵挡不住。

头顶本就断了只剩半截的角，被齐根彻底斩断。

“留你一命，别再妄动。”

苏破收剑，一只手伸出，按在白泽小圣头顶，叫对方再无法动弹。

他视线注视眼前水墨迷宫，静候不语，并无插手之意。

只是过了片刻之后，苏破心有所感，目光转而望向远方。

在那里，一道剑光和一道火光闪现。

“看来那老儒赶来之前，已经先发联络求援。”苏破明白过来。

不过他没有回避之意，也未催促水墨迷宫中的沈和容，只静静看着剑光和火光来到自己面前。

苏破视线，终究先落在那道剑光的主人身上。

来者外观模样三、四十岁，形容枯槁，面色暗沉，仿佛生铁，同苏破一样，两手空空，不见持剑。

但他浑身上下，剑气四溢，整个人就仿佛一把利剑，锋芒毕露。

苏破饶有兴趣，朝被自己抓在手里的白泽小圣问道：“这位是？”

白泽小圣回答前，那人已先一步开口：“白元。”

他注视苏破：“你不是东南阳天的人。

你从哪里来？

东方苍天？

你是苏破？”

这时白泽小圣方才闷哼一声：“剑痴白元！”

苏破闻言，微微颔首，饶有兴趣打量面前仿佛一柄剑的人。

剑痴白元，大齐八柱国之一，又称大齐神朝剑道第一高手。

在投身齐朝之前，便是东南阳天有名的巅峰剑客。

同为大齐八柱国，同为第十五境高手，彼此实力亦有高下之分。

白元尚未出手，人只是站在那里，锋芒便在青岭先生、白泽小圣之上。

旁边那道火光停下后，威势亦不如白元迫人。

苏破打量白元片刻后，并不再开口，眼皮微微垂下。

他转头看向另一边。

那火光停驻，也化作人形。

但在此之前，苏破似是看见大妖毕方。

毕方者，鹤状独腿，火焰之精，乃是火灾化身，执掌火焰之神明。

不过，苏破眼前之人，并非真正的毕方。

“魔道毕方之变，无相天魔？”苏破问道。

大齐八柱国中，便有一位魔道第十五境修为的毕方魔君。

那火焰笼罩下的大汉，看了一眼被苏破压在掌底的白泽小圣。

一妖一魔，毕方魔君和白泽小圣虽然同为大齐八柱国，但关系素来不睦。

可他深知这妖族小圣实力。

此刻见了对方惨状，相较于幸灾乐祸，毕方魔君心中更多警惕戒备苏破。

他心中警醒，目视苏破，面上却无异样，反而笑笑：“我是无相天魔，你是剑道神君？”

不待苏破答话，一旁“剑痴”白元冷冷开口：

“他是我的！”

苏破闻言，却摇头：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