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三四章 敲山震虎惊轮廓,孤注一掷诈神形

什么叫趾高气扬啊!

还鹄鸟有志,还稚子如斯。

这咬文嚼字的,当时在神之遗迹被打到狼狈逃窜的时候,可不是这副表现……您在装什么呢还?

祖神之势归祖神之势。

祟阴威压归祟阴威压。

徐小受震撼归震撼,可不至于给压到口不能言,腿不能立。

当下意道盘疯转,指引之力凝汇,一指点去的同时,口中大喝:

“祟阴!”

“白瞎你长三只眼了,还不快转过头来,好好瞧瞧小爷我是谁?!”

遥遥远空之中,那慵懒惬卧于孤高神座之上的祟阴,闻声身姿似是一僵。

很明显,祂亦记得这个声音的主人。

当那三首之上,三颗祟阴之眼同时凝向声音的发源地时。

神座上本还算是能拿捏住姿态的祟阴,便似那垂死病中惊坐起,猛地直起了腰来:

“道穹苍?!”

祂一惊一乍。

自己喝完一声后,三颗眼珠子同时又一凝:

“不,曹一汉!”

祂又摇头,否掉了自己。

努力回忆了一遍什么后,从目光已能读出阴晴不定,最后像是从后槽牙中迸力挤出字来那般:

“徐!小!受!”

徐小受哈哈大笑,拔空一跃而起。

就冲这波反应,他断定这一次的祟阴,是真祟阴,而非花未央第二世界所捏造……吧?

无法捏造!

祟阴独特的那股祖神威压,那份自傲,无人拿捏得来。

倘徐小受没见过,他可能会给第二世界糊弄过去。

可他战过祟阴!

他知道祟阴是个什么东西!

就连上次,花未央的第二世界,以及在第二世界中嵌套着的第二世界……

从始至终,他的剑术都没有刻意致幻,因为欺瞒不过自己。

而是在摹仿和搬运中,给人以到底是“真祟阴”还是“幻剑术”的迟疑之思,让人在清醒中沉沦。

——迂回之幻!

花未央的幻剑术很高级。

但现下已不是评价花未央幻剑术水平的时候,徐小受只知道,祟阴谁都模仿、捏造不来。

哪怕花未央想,他也无法凭空塑造出连细节处都要求尽善尽美的祖神!

“居然是他、怎会是他……”

神座上,祟阴显然还不知道某人甚至在质疑自己的真实性。

当目之所及为徐小受。

当认出便是此人曾在神之遗迹将自己打到流离星空,末了还骗走龙之本源真碣时。

祟阴三颗眼,差点全红了!

很快祂醒悟过来,装腔作势骗浩瀚星空中的谁谁谁都可以,独独骗不了徐小受。

他是知道自己当前状态如何的!

因为就是他打的!

可调头就跑吗?

这更不可能!

别说本源真碣被抢,祟阴恨不得杀徐小受而后快。

就单单眼下局势,己高人低,是此子超道化了,需要面见道之尽头,术祖。

因而该退的,从来都不是祖神,不是祟阴!

“竖子,居然还敢露面……”祟阴脸色沉凝过后,嗤声化归不屑。

祂面上三颗眼珠子左右提溜几圈,扫完花之世界后,更是有恃无恐,慢声冷笑:

“时下孤立无援,独木难支。”

“区区蝼蚁之能,尚能翻天?”

徐小受表情和煦,眯着眼静默着听祟阴装完,依旧一言不发。

祟阴撕声而笑,笑声刺骨阴寒:

“哑口无言?”

这话方落,徐小受反是怒目圆睁。

其脚下三道盘骤然亮起,同时手中幻化而出一杆画龙戟,作势变大,作势欲冲!

“什么?”祟阴大恐。

三头六臂,齐齐一缩。

神座微颤,更载着祂险些退避星空,然及时停了下来。

“啊哈哈哈——”

徐小受根本没冲!

见着自己只一拔腿,就险些将祟阴吓尿,他眼角都要笑出泪来了:

“祟阴,别装了,你几斤几两,你状态如何,骗得过别人,骗得了小爷我?”

“本源真碣就在我手上,你话讲这么大,来夺啊,来搞我啊?”

“怎么,我刚想上,你就要退了?”

“你这也不行啊!”

花之世界,本繁华似锦,观完这气氛诡异的一幕后,整个世界似都凝固了。

风声不再,花枝更不再多作摇曳。

一切的一切,似都被石化了。

就好似连花未央也愣住了。

“竖子……敢尔!”

神座上一下气势就给冲没了的祟阴,这会儿就差是将面上三颗眼珠子都瞪裂了。

祂的声音不知是从哪个部位发出来,可其言辞之中的咬牙切齿之意,只怕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来。

“毫无尊严啊,祟阴。”

“刚才是在找我的同伴吗,放心,他们不在哈哈。”

“还有,我只是小小一吓,你居然这么不经吓,啧,祟阴,你是个宝宝,是祟阴宝宝……”

徐小受的阴阳怪气就没停下过。

显然,连花未央都不曾想象到,这个剑道后生与祟阴邪神之间的关系,居然可以如此微妙。

他俩这一波搞得,似自己才成为了那个局外人,连方才的“阻止见面”,都成为了一个笑话。

但这并不妨碍花未央再次给徐小受提个醒:

“慎!祟阴于陆!”

徐小受心头当即一紧。

他看似搞怪,实则警惕得很,这可是邪神。

花未央这声醒,同之前的“慎!祟阴于侧”很像,但不同的是……

于侧,说明祟阴已经到来,已介入花之世界当中。

于陆,说的该不会是祂已经抵达圣神大陆了吧,祂不是在星空吗?

“不,若是星空,就凭祂那状态,真赢不了花未央。”

“但若是去到了圣神大陆……”

徐小受若有所悟。

就如五大圣帝世家扎根天梯之上,当想对后花园圣神大陆上的存在动手时,会十分游刃有余一样。

祟阴本就也诞于圣神大陆这片土地。

祂只需回家,借助古时“术祖/祟阴”遗留的各般力量和影响,堪破花之世界,堪破花未央的阻止,强行进来见自己一面,似乎并不难?

但有一点说不通……

“在神之遗迹,祟阴是不敢轻易涉足圣神大陆的,祂有顾忌。”

“祖神之忧,只可能是祖神。”

“而今看来,祂当时莫不是在提防同为祖神,却不可曰的魔祖、药祖、鬼祖等?”

“现在怎么敢回来了?”

这问题,细思极恐。

要么祟阴和以上各祖达成了联盟,失去神之遗迹后,反被允许在圣神大陆分一小块蛋糕了。

要么祂付出了某种代价,以瞒天过海的方式,偷偷摸摸出现在大陆之上,而无祖察觉,或者察觉了也被默许?

“这如何可能?”

两种情况,徐小受都感觉不大现实。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既然有祖神活着,均衡之势在大陆上已悄然构筑完成。

这个时候祟阴再介入,哪怕祂状态再差,也是极为强势的外力冲击。

平衡一旦被打破,便很难再构筑了,祖神应该不至于蠢到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祟阴!”

多思无益。

徐小受更懒得和祟阴废话。

反正各取所需,他只需要问明白自己所疑惑的就可以了。

“合作吧,祟阴邪神大人。”

“我知道你在大陆上留有后手,具体是哪一些……具体不说,我算知道个大概。”

“那么,我呢!”

“你考虑过我吗?”

徐小受指着自己,面上满是自傲,娓娓讲道:

“你的后手强度如何、上限如何,其实从你的第一选择不是回归圣神大陆,而是在神之遗迹苟着发育,我就能看出来了。”

“而不论他们如何,至少我有多强,我和我的伙伴联合起来有多强,你是亲身领教过了的。”

“抛弃他们吧,和我合作,你我共赢,如何呢?”

这一手敲山震虎,徐小受使的是极为娴熟。

实际上,他连祟阴的后手具体是人事物都不大清楚,但这不妨碍他开始沟通。

理,是论出来的。

只要祟阴给面子,肯搭话,不管祂的回答如何,总能透露出来点信息。

这一点,放在青原山、神之遗迹前,徐小受掌握得不是很好。

在道穹苍身边耳濡目染了一阵,他也算得上是智珠在握。

“合作?”

花之世界,风声依旧。

在见着徐小受自己有和祟阴对话的资格后,花未央似就完全放开手脚,不再干预。

他全权将主动权交给了徐小受,不再以自我意志去干扰这位剑道后生的各般选择。

但从对峙到合作,转变来得如此突然,这让人大吃一惊。

“共赢……”

不止花未央,神座上祟阴闻声,同样有些愕然。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那一瞬间,祟阴三颗紫色的大眼珠子中,同时闪过了一缕思索神色。

“嗤。”

但只是一瞬,虚空中转而飘来了一道满含嘲讽的嗤笑声。

祟阴方想开口,徐小受唾声打断道:

“你想清楚,这一次我不是在开玩笑。”

“但如果你摇头,或许即便有下一次,你我也再无合作之可能,只会是我在调戏你。”

一顿,徐小受捻起手指来,随口念道:

“想想魔祖,想想鬼祖……”

“再想想你,连个祖都没有,被人叫做‘祟阴‘,还是位‘邪神‘!”

实际上,说多错多。

徐小受却特意挤出来了两个从名号上看不像是好祖的祖神。

他省略掉了药祖。

因为药鬼生灭,如果鬼祖即死神是阴暗的,或许还有一定概率,药祖是还说得过去的。

祟阴是术祖的邪化之身,祂有可能同魔祖、鬼祖合作,乃至想取缔祂们。

药祖……

也不是没可能?

但较之而言,权重上定是轻了不止些许!

“……”

虚空有些死寂。

祟阴再一次被镇住了。

居然好像真的在思考徐小受这一句话的可靠性,以及合作的可行性?

从这里,徐小受其实已能得出来,祟阴从主观上就不认为他的后手能强过自己。

“也是人吗?”

“他和进入过神之遗迹的谁,合作了吗?”

如果真的有选择,祟阴肯定也想跟自己合作,只不过一开始大家站到了对立面去。

拉不下脸是一回事。

担心合作方太强势,该也是有一定考虑在这一层面——这点自信,徐小受还是有的。

他却不会撤下筹码,只面带轻松,似笑非笑地选择了注一掷:

“别忘了,你现在为什么能见到我。”

“在术之一道的领悟上,我这不算登峰造极,已是登堂入室了吧?”

祟阴终归是面色阴暗了下来。

整个神座周遭的黑洞空间,伴随此间气氛一变,变得无比肃杀。

登堂入室?

祟阴便是术祖,术祖便是祟阴,祂哪里知晓,后来者如有资格面见自己……

那在术之一道上的造诣,就绝非是“登堂入室”这么简单了!

“徐小受……”

来花之世界前,祟阴半分都没想过会是徐小受。

神之遗迹中,徐小受在术道上的造诣,较之于他千奇百怪的各种战斗方式并不出彩。

但事实就是徐小受!

一个智谋、战力、天赋、悟性……各皆有着祖神之姿的后来者,在超道化视祖之时,识破了自己的伪装,却发来了邀请……

这是多可憎的一件事情!

高高在上的祖神,好似就此给拉下了神坛,拉到了一个只能和蝼蚁平等对峙的局面之中。

偏偏,他聊的东西,还极让人心动。

“你是何想法?”

祟阴直腰而坐,远远凝视而来,当下一问,居也有了些平等对话的微妙意味在。

——主动放下身段了!

可是啊……

我有何想法,我怎么知道?

我只是在诈你啊祟阴宝宝,我怎么可能跟你合作捏?

等等……

合作!

祖神只可能跟祖神合作,跟祖神以下的,只能算是利用吧?

思及此,徐小受感觉脑海里有灵光闪逝。

他脑筋飞速转动起来,对祟阴一问并不作正面回应,事实是也不能、不敢正面回应,只自顾自问自己的:

“祂是什么想法?”

没否定魔祖、鬼祖,说明真的存在过交流,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我知道是祂!

是祂!就是祂!

这,就够了!

步步为营,寸寸逼近。

徐小受的气势根本不在祟阴之下,甚至表现得更加胸有成竹。

神座上,祟阴三颗脑袋齐齐一动,大眼珠子愣是绷着,没有暴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可徐小受读得懂啊!

若说方才他还怀疑,祟阴的异常,还有可能是装给自己看的——看似在第一层,实则在第三层。

现在一句“祂是什么想法”这么有明确指向性的话干下去……

祟阴,你的意志,在沸腾!

“所思所虑,但讲无妨。”

祟阴于神座,变得滴水不漏。

祂同样聪明的不作正面回应,只让徐小受继续畅聊他的“合作”意愿详情。

同时,祂变得不悲不喜、不嘲不讥。

这个时候再想从其肢体语言、神魂意志上读出点什么,已经晚了。

但是……

晚了啊!

祟阴宝宝,这个时候再装,已经没用了!

大胆设想,小心实践,从一无所知,到逐渐问清楚、问出来一个轮廓。

徐小受知晓,自己只需要再额外附加一注。

只要加中,祟阴必崩!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结束平等谈判,将胜利天平倾向自己的一次尝试!

尝试吗?

当然要试!

为何不试!

就算说错,也不过是出一次丑,令得大家回到最开始的局面——反正打从心底,徐小受没想和祟阴合作。

但万一押中了呢?

祟阴若自曝,绝对能爆出来大料来!

那么……

魔祖?还是鬼祖?这是一个问题。

徐小受摸着下巴,权衡许久,仿是在思考祟阴所言及的合作内容要不要说。

花之世界安静得诡异、安静得可怕。

神座上,祟阴却只轻描淡写斜睨徐小受,仿佛合作与否,一切尽皆不放在心上。

忽而,徐小受放下手。

天边三颗眼珠子同时凝来,几乎是不约而同。

“如何?”

徐小受脑海里,几乎都要浮现出祟阴诸如此问的声音了。

这家伙居然也耐得住性子,只是投来注视,一言不发。

祂笑着。

徐小受也笑了。

他拿捏起道穹苍式招牌微笑,以一种天机不可泄露的口吻,一字一顿,定定道:

“倒…佛…塔!”

轰隆!

虚空一声炸鸣。

天边神座不再,三头六臂的祟阴,瞪着大眼,怒不可遏乍现于徐小受身前。

他的躯体太庞大了!

他几乎是以泰山压顶之势,从高空俯冲而下,像是要一把捏碎面前蝼蚁!

徐小受纹丝不动,含笑依旧。

祟阴骤停于跟前,目中怒火四溅,却只得遏住凶怒,声嘶力竭痛喝道:

魔祖亦契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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