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剑之真意
黑夜，一道道血液如蛇般的蜿蜒而去，从白云帮内不断蔓延而出，密密麻麻，若是有人看到，便会头皮发麻浑身惊悚。
白云帮外，一道衣袍残破的枯瘦身影，弥漫出无尽的腐朽气息，阴寒阵阵化为一缕缕的灰雾环绕在周身，如山中云雾起伏，当毒蛇般的血液从两边蔓延而至，纷纷冲入灰雾之内，再冲入其枯瘦的身躯之中，一道道嗤嗤的声音不断响起。
血液越是冲入灰雾内，冲入那枯瘦身躯之中，波动的灰雾便愈发激烈，仿佛火上浇油。
远处，几道黑衣蒙面人潜伏在屋顶凝望着那一团波动不已的灰色雾气，尽量将自身气息内敛。
“先拿白云帮开刀，再对黑土帮下手，相信今夜过后，那位大人的实力就能够恢复到全盛时期了。”身形魁梧的蒙面人压低声音沉声说道，眼眸精芒闪烁不休，蕴含着惊叹、慨然和深深的艳羡：“镇武司的那群狗，绝对不会想到我们会如此行动，估计还以为只是帮派之间的交战。”
帮派交战，只要不大规模的波及到无辜之人，镇武司基本不会管，这一条规则便被他们钻了空子。
“校尉大人，那位大人全盛时期到底有多强？”另外一个黑衣蒙面人低声问道。
“那位大人几百年前被镇武司的强者镇压，时间相隔太远，我也不甚清楚。”魁梧汉子摇摇头说道：“不过能肯定是一尊武道宗师，但比一般的武道宗师更难缠，因为他修炼的是尸鬼道，不仅难以彻底杀死，还能炼制尸鬼卫组成大军，悍不畏死，届时，便能够横扫大云的军队，推翻大云的统治，光复我们大炎。”
几个黑衣蒙面人的眼眸纷纷绽射出浓烈精芒，那是充满渴望的精芒。
推翻大云、光复大炎！
这，便是他们一代一代数百年传承、延续下来的努力。
……
白云帮总堂那巨大的演武场上，灰雾席卷，人影、寒光交错，煞气滚滚似狂潮杀机森森如地狱。
一缕缕的血液在地面凝聚、蜿蜒，朝着外面而去。
一道血液如蛇般的从林霄脚下蜿蜒而过时，林霄一剑斩出，立刻将那一道血液斩碎，但破碎的血液又重新聚合起来，继续朝着外面蜿蜒而去，丝毫不受影响。
这种血液，总是给林霄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
僵尸一般的鬼东西、如蛇一样的血液……
林霄心间的不安感愈发浓烈，不由将手中剑抓得更紧，似乎这个时候，自己所能够依靠的，唯有这手中利剑，唯有一身精湛剑术。
左手抓起火把，朝着蜿蜒的血液横扫，嗞嗞嗞的声音顿时响起，那血液被火焰炙烤沸腾，好像发出凄厉的嚎叫声一样，林霄情不自禁头皮发麻，但火把却没有挪开，而是继续炙烤。
那一条血液好像是一条真蛇在烈火的炙烤下挣扎、反抗，没来由的一阵寒意袭来，带着凶恶，让林霄情不自禁浑身一颤，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给盯上了。
与此同时，劲风呼啸，阴风重重横空迫杀而至，林霄连忙松开火把，身形闪避、回转，横剑斩击，剑光划过夜色宛若一道雷霆奔涌，与横空刺杀而来的长矛碰撞，金铁交鸣，声音激荡，一股巨力压迫冲击而来，令得白鸟剑剑身颤鸣不已。
林霄虎口发麻，连忙顺势后退几步卸力，目露精芒仔细凝望而去，出手袭杀者又是一头僵尸，这僵尸眼珠子灰白茫茫一片，好像冲林霄直翻白眼似的，枯瘦腐朽的面容毫无生气，长矛再次横空轰杀而来，气息阴寒呼啸席卷。
林霄脚步灵活迅疾，避开长矛直刺，一剑如奔雷浩荡，横斩在那僵尸的脖子上，立刻感觉到重重阻力，比之前更强烈的阻力，拼命的阻挡白鸟剑的剑锋。
这一剑，竟然未能奏功，只是斩断半截脖子，无法将之完全斩断，僵尸的手臂狠狠抓向林霄面门，好像要将其抓烂，林霄心头惊骇，回想起刘全，只是被僵尸伤及，尸毒入体最后攻心而亡，立刻飞退，飞退的刹那，那僵尸长矛随之刺杀而去。
闪避、横斩，这一剑，终于将这头僵尸的半截脖子斩断，丑陋而狰狞的脑袋滚落，砸在地面上时发出沉闷声响。
“越级杀敌，战绩加四十。”脑海当中响起的提示音让林霄明了，这是一头内练大成级的僵尸。
目光横扫，林霄看到帮主马光远正与一头僵尸激战。
那僵尸和其他僵尸不大一样，身上穿着有些残破的甲胄，动作也没有那么僵硬，似乎也掌握武学，一杆战矛如蛟龙翻腾，连连杀向马光远。
马光远双手各持一刀，双手灵活，卷起千重刀光，气劲弥漫，连连斩出。
那一头身穿残破甲胄的僵尸悍不畏死，完全在意马光远的双刀斩击，一副以命换命同归于尽的打法，叫马光远十分憋屈，只能不断游走。
另外一边，三位真武者级的长老联手围攻另外一头同样身穿残破甲胄的僵尸，那僵尸同样也是真武者层次。
“帮里顶尖高手都被拖住。”林霄暗暗说道，目光如冷电掠过夜色，看到一群身着白色劲装的人，一个个都是内练高手，气息精悍冷厉，正组成阵型迎战僵尸。
“总堂天云组的高手。”
天云组是白云帮总堂的人，人数不算多，还不到二十个，但都是内练高手，直接听命于帮主，乃是帮主手下一只十分强大的队伍，平时更不会轻易出动，也不必理会帮派琐事，只需要努力修炼，努力的提升修为实力即可。
一旦发生什么大战，天云组就能够派得上大用场。
白云帮有九大护法，每一个护法至少是内练大成的武道修为，还有的是内练圆满，比如之前在青桐乡分帮所见过的鹰刀冯明德，如今便是内练圆满的武道高手。
林霄目光所及，四处皆战。
总堂的帮众相对于其他堂口很少，但一个个实力都很强，全部都是内练，唯有内练，才有抗击这些僵尸的能力。
紧握手中利剑，林霄身形如乘风般飞掠而过，身剑合一，剑光如雷光击碎夜色，直取僵尸项上狗头。
“越级杀敌，战绩加二十，一剑绝杀，战绩加四十。”
内练小成，也挡不住林霄一剑。
林霄嘴角顿时挂起一抹笑意，这种时候，不正是刷战绩的时候么，只要趁着对方不注意，只要自己速度够快、剑够锋利，便可以将之斩杀，额外得到绝杀战绩奖励。
没有人会因为林霄出手抢狗头而恼怒，生死激战下，除了极少数性情怪异的人之外，谁都乐意有人相助杀敌，缓解自身压力。
“杀敌，战绩加十，一剑绝杀，战绩加二十。”
林霄如风一样的掠过蝎娘子旁边，一剑斩断她的对手。
蝎娘子看着林霄如风一样的身影，如雷一般的剑光，眼眸内仿佛春水生光般的波动，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少年啊，那么的让人意外，也那么的让人注意，纵然是在薛家，这般少年也不多见啊，心下慨然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那仿佛戴着一张乌青面具的左脸，眼底不由泛起几分苦涩。
身如风、剑如雷，林霄仿佛驰骋沙场纵横睥睨般的，内心因为所见颠覆这十几年观念滋生的种种不安，俱都随着一剑一剑挥出而渐渐散去，仿佛在剑下如纱如纸一般的被斩碎，斩碎如粉齑，再被剑风席卷，飘扬八方，消散在天地之间，再不复存在。
惊慌、恐惧、敬畏、不安，种种一切都是人会有的负面情绪，有的人会在这种负面情绪下逐步沦陷直至绝望、沉沦、泯灭，有人则会在这种负面情绪之下，不知不觉被激发出斗志，变得昂扬，粉碎一切，高歌猛进，也有人能够平静的面对，不绝望也不爆发，保持一颗平常心。
压力，会化为动力。
绝望，也会化为希望。
林霄只感觉每一剑挥出，每一次斩杀，自己的头脑都变得愈发清晰，自己的心灵也愈发的澄澈，五感变得越发敏锐，方才在飞云堂演武场上的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再一次升起，在心间流淌而过。
那是一种感悟，一种关于剑术关于剑的思考、感悟。
入化基础剑术、入化疾风剑术、入化奔雷剑术，入门级一流剑术，不知不觉，林霄所掌握的剑术早已经超越许多同辈乃至长辈，不是剑术的数量超越，而是剑术的境界超越。
入化，出神入化，并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绝大多数武者终其一生都无望触及，严格上说，若是没有战绩点的提升，林霄现在还在青桐乡里当一个帮派的底层人员厮混过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凑够银子，将周正送往更好的学堂乃至书院念书。
三门出神入化剑术所带来的积累是雄浑的，剑术根基无比扎实，扎实得惊人，化为本能，仿佛练入了骨子里，每一剑挥出时都会凝聚一身力量，身与剑合一，爆发出更为强横威能，这，便是林霄能够以弱击强、乃至越级杀敌的资本。
战矛击穿夜色，带起一阵尖锐无比刺耳至极的呼啸声横空杀至，极快，凶猛，强横惊人。
林霄身形挪移飞速避开，一剑横击，这一剑愈发精炼，精准无比凶狠迅疾如雷霆，直接斩击在袭杀僵尸的脖子上，剑锋与其脖子接触的刹那，那种触感直接透过长剑传达到林霄的手掌，被林霄清晰的感觉到。
坚硬！
强韧！
比方才所斩杀的那一头内练大成级的僵尸还要坚韧许多，白鸟剑的剑锋，竟然只是斩入一寸而已。
“内练圆满？”林霄心头悚然，战矛带起一阵狂暴阴风，裹夹着一层灰白雾气如蟒蛇横掠。
闪避、举剑横击。
林霄并没有胡乱出剑，那没有必要，只会平白浪费力量罢了。
内练圆满的僵尸，身躯更加强韧，更难以击破，其肢体也比之前那些僵尸灵活了几分，战矛挥舞，竟然有一种战场冲锋陷阵的感觉，气势惊人，一时间，林霄不仅奈何不了对方，反而节节败退，只能不见闪避，伺机而动，寻得时机便立刻挥剑，果断凌厉迅疾。
越是如此，林霄就越是沉着冷静，心中无数关于剑术的明悟如流水潺潺。
“师傅指点我剑术时曾说过，这天下剑术万千，古往今来无数年，习剑者亦如天空繁星。”
“不同之人有不同性情，人生百态，人心万般，天下万事无尽，喜怒哀乐愁苦安，但不论是谁，不论身处何地所遇何事，若持剑在手，当要抛开一切疑虑、一切算计、一切惶然，身存于剑、心存于剑、意存于剑。”
“不同习剑者对剑，有不同理解，对剑术，也有各自诠释之法。”
“在我而言，剑并非饰物，是战器、是杀器，剑术，便是战斗之术，更是杀敌之术。”
“杀敌，无需那么复杂，只需一剑，一剑，便能断生死。”
习剑者的战斗，不像是修炼拳脚功夫那般要打来打去，往往要一击致命，这是林霄的理解，剑是利刃是杀器，剑在手，自然是要朝着致命弱点挥出，力求一剑击毙，不给对方丝毫反击的机会。
如此，当是极为凶险。
这也是为何林霄一直以来和人战斗时，都往咽喉上招呼，因为咽喉被刺穿，脖子被刺穿，十有八九是凉了，直接就凉了，而脖子部位也很脆弱，有没有防护更是一目了然。
心脏也是致命弱点，但有时候在衣袍底下是不是佩戴护心镜之类的，你也看不出来。
当日师傅指点剑术时的教导，点点滴滴都被林霄记下，只是，一知半解，直到现在，三门剑术出神入化，铸就无比扎实的剑术根基，又历经多次战斗、生死撕杀，一剑在手连斩强敌，每一次出手都是对自身剑术感悟的一次淬炼。
仿佛千锤百炼，将剑胚锻造为真剑。
没有什么陷入生死危机忽然爆发，就是那么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看似有些突兀，其实是厚积薄发，骤然就开悟了，林霄脑海当中的灵光涌现，仿佛化为一口虚无之剑，被林霄直接抓住。
脑海当中，似乎有一阵纯粹至极的剑鸣声响起，手中白鸟剑也似乎感应到什么，随之一颤，发出一阵阵的颤鸣悠扬，这一刹那，林霄感觉手中之剑，似乎活了过来，好像被赋予某种意志。
“自行领悟剑之真意，培养序列开始提升。”脑海当中的声音骤然响起，似乎，少了几分以往的古板和生硬，多了几分圆润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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