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返程

古德里安大街，男子牵着少女，正在慢慢走着，他们衣着光鲜，与周围的昏暗肮脏，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但却没人来找麻烦，众人的目光随着两人的走动而移动着。

在城西这个如同原始丛林般，弱肉强食的地方，所有人都可能是猎人，更有可能是猎物，除了...他。

新伊甸的创造者，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更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只知道他叫做“father”。

新伊甸作为城西新起的组织，在极短时间内，便肃清了原本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老牌势力，现在，新伊甸的信徒们无所不在，它们隐蔽，但不隐秘，它们猖狂，却又不疯狂，如果黑夜中的黑豹，只要存在，便是一种威胁。

不知从何时开始，城西这群活在阴暗中的臭虫们，便形成了一个共识，绝口不提新伊甸，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身边最可靠的伙伴，会不会就是“father”手下，最狂热的信徒。

这是一片法外之地，连布图市政府都懒得管，但新伊甸，却创造了属于他们的规矩，暴力与和谐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微渺的平衡，但谁都知道，这个平衡总有一天要被打破。

就像...威廉三世陛下总有一天，要与教宗开战一样。

埃尔拉并不享受这种畏惧的目光，她的眼中，只有father。

“我们要去哪里？”她的语气显得天真烂漫，真的就如同不谙世事的少女，可爱又稚嫩。

男子摸了摸她的头，说道：“跟我去送唐纳最后一程吧。”

“唐...纳...”显然，埃尔拉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当然，新伊甸里的兄弟姐妹们实在太多了，除了与father走得近的那几个，其他的她并不在乎。

“他失控了。”男子说道。

“失控？”埃尔拉脸上的微笑稍微沉了沉，问道：“唐纳不是普通人，对吗？”她隐约知道进化者的存在，但又不太了解。

“不，”男子微笑着，朝路边摆摊理发的老头点了点头之后，继续说道：“埃尔拉，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神明之外，其余的，都是凡人。”

“他们会生老病死，会开心，会愤怒，会悲伤，也会痛苦，世间种种，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枷锁。”

埃尔拉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此时的两人已经站在了一栋矮公寓的门前，门是开着的，门后是黑黑的，往上的阶梯。

“看来，客人已经到了。”男子笑了笑，牵着少女的手，走了进去。

四点多，科林便等在了古德里安街区的入口那里，虽然早了些，但他实在是担心克里斯的安危，因为城西，要比贫民窟更加危险！

贫民窟虽然脏乱差，不过政府的目光一直关注着那里，一旦出事，警署就会立即作出反应。

但城西不一样，这里是真正的法外之地，警署就算赶过来，也要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那时候，犯罪者早就逃之夭夭，进入不远处的迷雾山林深处，就算想找，也难以奏效。

这样肮脏没有道德的地方，走进一位绅士，怎么看都是羊入虎口，科林现在有些后悔，他想，自己应该好好劝劝克里斯的，不管有什么事，那总比丢了命要强。

还好，没过多久，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从阴暗又肮脏的小巷中走出来。

“这里这里。”科林挥动着马鞭，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阳光淹没了他孱弱的身子，那匹上了年纪的老马有些不安地蹬着蹄，在清冷的空气中喷吐出一团浓郁的白气。

布图市十一月的天气，还是太冷了...马车奔驰在回去的道路上。

“克里斯先生，这城西对您这样的人来说...还是太危险了，如果没必要的话，就别来了，我这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的，唉。”路上，科林终究还是没忍住，劝说了起来。

克里斯笑了笑，不以为意。

过了近一个小时，科林才把两人送到独角兽大街。

克里斯跳下车去，从口袋中拿出一枚印有头像的路易，递了过去。

“您这是...”科林下意识伸出手，等看清克里斯手中的路易只有，又如同触电一般缩了回来，双手搓着，阴翳的脸上居然有些泛红。

“今天辛苦你了，这是车费，拿着吧。”克里斯笑着，他其实挺感激科林在城西的时候为自己做的那些事，虽然不是必须，但的的确确为自己规避了许多麻烦。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科林连忙摇着头：“这来回...就是6利弗尔，我怎么，怎么能多要您的钱呢！”科林微微提高了音调，不过目光却一直落在那枚路易上面。

“好啦，就算是酬金，今天谢谢你了，在这里等下我，待会我就出来。”克里斯发挥了东方文化的优良传统，直接将那枚路易扔给科林，转身带着小尼尔走进了小巷中。

科林手忙脚乱的接住，握在手中，感觉这家伙有些滚烫滚烫的，良久之后，他才叹了一口气：“唉，克里斯先生，真是个好人啊，也好，天越来越冷了，给小家伙衣服加层棉，嘿嘿。”

和所有讨生活的人一样，科林也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一个儿子，六岁，今年刚送进教会小学，小家伙平时挺努力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工程师，科林虽然不太清楚工程师是啥，做什么的，但...总比一个跑马车的来的要强，这就够了。

推开书屋的门，一如往常，玛丽正坐在柜台后面看着书，见两人回来，露出温柔的笑容：“回来了，事情怎么样？”

“有些棘手...”克里斯接住递过来的咖啡，三人组中，唯有他既喜欢咖啡也喜欢红茶，对方给什么就喝什么，倒是很让人省心。

听完克里斯的叙述之后，玛丽的眉头也是微微皱了起来，她的手指头轻轻敲打着茶杯的边缘，说道：“的确有些棘手，克里斯，这已经超越了我们的能力范围，等队长回来，等队长回来，再作讨论吧，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家了。”

五点多钟，的确已经不早了，十一月的布图市，六点不到的时候，天就该黑了，克洛艾也该准备好晚餐了。

但克里斯仍旧坐在座位上没动。

“怎么了？”玛丽问道，平时这家伙下班的时候比谁都积极，总是第一个就跑了，今天倒是一反常态。

“额...是这样，调查的时候为了购买信息花了12科朗...”克里斯缓缓说道，虽然不是第一次找玛丽报销了，但这种羞耻感是怎么回事...好歹自己以前也是资产大鳄啊...

“这样...”玛丽笑了笑，起身从柜台后面拿出一张10科朗面额的纸币与两枚1科朗的硬币递给克里斯，并说道：“以后不必这么吞吞吐吐的，有需要的话在出门前就可以带上一些钱，多退少补就好了。”

玛丽的笑很温柔，克里斯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门，示意自己要回去了。

小尼尔却是拉住了克里斯的衣角，说道：“我今天住克里斯先生家吧，好久没见到克洛艾姐姐了...”小尼尔的脸有些红红的，看起来...应该是害羞了。

克里斯却是笑了，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看着小尼尔开心起来的样子，想着带小尼尔回家，克洛艾应该会很高兴吧，对了，回家之前可以买两罐酸奶，现在也不缺钱了，偶尔也可以奢侈一下。

克里斯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由奢入简易，有简入奢难。

直到快六点，天都已经昏黑了，漫天的星辰映衬着连绵的哥特斯建筑，琉璃瓦反射着幽幽的冷光，克里斯才回到家中。

推开门，里面又是亮堂堂的，大大的水晶吊灯散发出明亮的暖光，壁炉中火焰跳动。

诶？自己为什么要说又？克里斯往里面看去。

会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幼弱的身影，克里斯愣了一下。

怎么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