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千钧一发

“克洛艾，你今天看起来脸色不错，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外面不知怎么，下起了淅淅小雨，乔安娜搬着凳子坐在旁边，脖颈间戴着一条鸽子蛋般大小的红宝石吊坠，与红色头发交融在一起，如同最妖娆的火焰。

下一节课是艺术鉴赏，学生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随意调整座位。

克洛艾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她的眼神有些躲闪，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怎么了？”乔安娜自然也看出来了这种犹豫，关心问道。

克洛艾看着自己的好闺蜜，片刻之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她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本黑色的书籍，弯下腰带着十分抱歉的语气说道：“是在不好意思乔安娜，又要麻烦帮我给墨索里奇先生请个假了，拜托拜托，我还有点事，拜拜。”

说完，克洛艾也没等乔安娜回答，就抱着书冲出了教室，乔安娜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那近乎落荒而逃的闺蜜...这些日子以来，克洛艾已经是第二次逃课了吧，这家伙。

乔安娜低着头，思索着什么。

另一边，克洛艾已经撑着自己的蓬蓬伞走入了瓢泼细雨之中，冬季的雨水很凉，落在裸露的手腕肌肤上，带来刺骨的寒冷。

“重要的道具...究竟是什么？”克洛艾看着书上一行行的提示，眉头紧锁。

书上提示她前往水仙花街138号，寻找一个重要的道具，像上次获得悼亡者之泪一样，把过程标注的非常清楚，但这一次，书显得意外地急迫。

一本书怎么会传递出情绪？但克洛艾的的确确感觉到了这种急迫的情感，这让她有些恐惧，同时也充满着好奇。

是什么样的东西，让这本书一反常态？也许到了水仙花街138号，自己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马车在细雨中飞驰，克里斯用手撩开耳边深色的帘子看向窗外，细雨迷蒙中，水仙花街依旧热闹，各色各样的伞如同一个个旋转上升的气泡，在空气中静默浮动着。

叫卖声马车声此起彼伏，有轨蒸汽列车喷吐着白色的浓烟在车水马龙中穿行，如同钢铁巨龙般，强势击碎旧时代的残余。

“弗朗西斯...”亚当低着头揉着眉心，脸上的刀疤在阴郁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狰狞，同时让他身上增添了一些杀气。

“弗朗西斯家的小丫头真是这么说的？”亚当问道。

克里斯把帘子放下，点了点头。

“哎...”亚当长叹了一口气，一只手搭在克里斯的肩膀上，缓缓躺在马车的座椅上，从口袋中掏出一只棕黑色的烟斗放在嘴里，宽大的手掌拍了拍自己黑色的风，上面全是潮湿的味道。

“看来上次杀戮之心的事情，让这些只知道躲在下水道里面的臭虫以为，我们已经被吓破胆了啊...”

“但...臭虫永远只是臭虫，危险到来之际，只能钻进下水道里惶惶不可终日，等月亮出来，又有什么资格，享受女神的光辉与圣洁？”

“克里斯，你要记住，我们，守夜人，既是这座城市的守卫者，也是这座城市的执法者，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剑，如有人挑衅，出剑之时，不必犹豫！”

“是。”克里斯可以看出来，队长和玛丽一样，是真的怒了。

不过也不意外，任谁被那样威胁，都难免会怒火升腾，况且是行走在危险与死亡边缘的进化者，只效忠于命运女神的守夜人。

朦胧细雨中，马车停在了水仙花街138号门口。

库奇钟表店的门紧紧关闭着，雨水洒在门口的招牌上，形成一串晶莹的水珠，没人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怎样恐怖的变化，在大家的印象中，库奇钟表店类似这样关门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老库奇的年级大了，身体难免有不适的时候。

但自从下马车的那一刻开始，亚当全身上下的肌肉就紧绷起来，他的眼睛在第一时间被幽深的蓝色占满，异常的瞳化能够帮助他更好捕捉哪怕最细微的变化。

与此同时，克里斯也是释放了自己的灵感，没有任何收获，于是赶紧收了回来，仅仅这么一下，他便感觉到了轻微的头疼，但症状消失的很快。

“队长。”克里斯有些紧张，早在玛丽那里，他就知道了进化者在失控之后会发生怎样可怖的变化，会造成怎样的灾难性的后果。

失控者已经将灵魂与肉体都献给了神灵，就算是五大正神途径的进化者，失控后也会出现极为恐怖的变化，可能是肉体上，也可能是精神上，无法预测。

“老库奇是机械途径等阶三，制造家，擅长制造高精密的仪器，属于辅助性进化途径，本身战斗力有限，失控之后破坏力介于战斗型职业等阶三到等阶四之间。”

亚当全神贯注的盯着紧闭的大门，脸色沉重。

“现在还无法判断对方的失控程度，不要打草惊蛇，你的怀表是在这里卖的对不对？”亚当突然问道。

克里斯愣了一下，赶紧从内衬的口袋中掏出那只精致的怀表，说道：“是的，我应该怎么做？”

“失控需要一个过程，如果他还能保留理智的话，那就很好对付...”亚当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出他心中的计划。

几分钟后，雨渐渐下大了，克里斯孤身一人站在库奇钟表店的门口，黑色风衣的背后已已经完全被雨水打湿。

真的要这样吗？...克里斯往前走了一步，伸出自己的手，他犹豫了一下，内心忐忑，倒没有多少惊恐。

队长说的那个计划是有可行性的，如果老库奇只是在失控的初期，贸然闯进去反倒会激怒对方，让失控在短暂的时间趋于完全化，到那时候，一切都覆水难收了。

“咚咚咚。”硬着头皮，克里斯敲响了钟表店的大门。

但却无人回应，里面像是已经荒废了很久一样，没有任何声响，克里斯深呼吸了一口，再次敲响尘封的大门。

但这次，有了。

一种奇怪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就好像是肉体在木质地板上拖行发出的“刷刷”声，由远及近，声音很微弱，被雨声覆盖了大部分，但已经成为无命者的克里斯六识都被加强了不少，所以听得十分清楚。

他抬起头看向正抓着招牌悬在门框上面的亚当，点了点头。

“谁啊...”苍老的声音响起，很熟悉，的确是老库奇的声音，还能说话，看来失控还在刻意控制的范围之内。

“是我，克里斯，我在你这里买过怀表。”克里斯下意识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尽可能显得自己不是那么的心虚。

“嗒。”门上的小板子被抽开，老库奇不满苍老皱纹的眼睛出现在黑暗中，同时，还带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哦...是你...路德维希家的小子。”老库奇喃喃自语，克里斯敏锐发现他的眼睛不再像以前那样明亮清澈，而是浑浊的如同暴雨天黄色的水洼。

暗自抽了一口冷气，克里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他掏出自己的怀表在面前晃荡了一下，说道：“我的怀表不知道为什么不走了，能帮我修一下吗？”

“不...不了，我修不了了。”老库奇基本没有犹豫就拒绝了，想要关上门上的小窗。

“可是，它是在您这儿买的。”克里斯连忙伸出手挡住门板，叫嚷着：“你要负责任！”

这一次，门后的老库奇没有再说话，过了良久之后，苍老浑浊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走吧，别再来了。”

克里斯心头一震，刚才那一瞬，他居然从老库奇浑浊的双眼中，看见了一种悲痛、挣扎的意思。

他还有着自我的意识，只是这种意识，正在被黑暗侵蚀，在即将崩溃的边缘。

但...失控的过程就是滑入深渊的过程，没有任何方式能够解救，失控者所要面对的命运，就是变成嗜血没有任何理智的怪物，然后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

克里斯沉默了很久，才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您还是帮我修一下吧。”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门后的老库奇叹了一口气，门栓拨动的声音再水仙花街的热闹中，显得微不足道。

门，被打开了，老库奇的身体，出现在门后的黑暗里，此时的他看起来更加的瘦弱了，身形也更加的佝偻，但除此之外，竟没有任何异常。

老库奇慢慢走了出来，伸出手，他的手已经完全成了皮包骨，没有任何一丝血色。

“拿来吧，我给你看看。”

上面，亚当手中拿着银色左轮，居高临下，已经对准了老库奇的头颅。

“你要做什么呢，我已经看到你了。”突然，老库奇说出一声莫名其妙的话来。

克里斯递怀表的动作一愣，不明所以。

下一秒，老库奇头顶的头发开始不断脱落，慢慢的，一双血色的眼睛，出现在了他的后脑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