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克里斯关下门
书屋，当悦耳铃铛声打破久违的静谧，煤气灯下，坐在柜台后面认真看书的玛丽抬起了头，微笑着看向从外面走进来的克里斯，今天的她没穿那件红色的睡裙，而是穿着正装——外面是守夜人统一的黑色皮质风衣，里面是一件卡其色夹克与白色衬衣，气质干练，遮住了她玲珑的身材。
“感觉怎么样，刚刚成为进化者，每个人的感受都会不一样...不过看样子，似乎还不错？”玛丽打量着克里斯，问道。
“还好吧...”克里斯摘下半高礼帽，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在成为进化者之后自己并没有什么不适，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甚至还和克洛艾喝掉了一整瓶葡萄酒，还吃了半只烤鹅，可以说胃口比平时都要好上许多，难道是因为身体素质进化的缘故？
克里斯半侧过头，书屋里面，小尼尔正裹着一张薄毯子，坐在壁炉前面的木椅上，低垂着头，手里拿着一支笔，不知在记录什么。
环顾了一周，也没见亚当的身影，这让他有些意外，毕竟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亚当应该坐在沙发上喝红茶才对，于是克里斯转过身来，见玛丽还在微笑看着自己，礼貌的笑了笑，才说道，“队长呢？”
“他去协助调查希元教授的案件了，看看背后有没有异常的影子。”玛丽用一只手撑着头，翻动着书籍。
希元教授，在马车上自己刚跟科林讨论过，那个外表长得阴鸷但却十分健谈的家伙，而接二连三的案件，也让大多数的底层人民对布图市的治安产生了担忧，特别是希元教授，其身份，本就属于上流社会与底层人群衔接的纽带，几十年的从教生涯，学生众多，有的活跃在政坛，有的依旧是市井，所以他的死直接惊动了议会，让警署务必给出一个说法。
“希元教授...我听说了一些，死得有些离奇，对吧？”克里斯脱下自己的皮质风衣挂起，“正常情况下，人可不能掐死自己。”
“掐死自己？”玛丽显得有些以外，“人怎么可能掐死自己，希元教授的死属于他杀，并且现场有着明显的宗教隐喻，队长怕这件事情与女巫会和凋零教派有关，所以昨晚就去了现场。”
“这样...”克里斯点了点头，指了指正在认真记录的小尼尔，问道，“他没跟过去？”
玛丽摇了摇头，“昨天他才跟夏洛克接触一个案子，需要时间努力消化，步伐迈得太大，反而容易摔着...”玛丽歪过头看了看认认真真的尼尔，眼神闪烁了一下，柔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克里斯，是关于约瑟的事，那孩子还不知道，我和队长的意见发生了分歧，我认为既然事已至此，再向他说出真相，没有意义...”
“但队长觉得尼尔作为编外人员，而这件事情恰巧又和他有关，有一定的知情权，所以队长主张把真相说出来，现在是一比一平，选择权交到了你的手上，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克里斯，请谨慎对待每一个脆弱的灵魂，他还只是个孩子。”玛丽说完这句话，倒了一杯咖啡，拿着书，往楼上走去，背影纤瘦。
克里斯叹了一口气，仔细想了想，这还真是一件麻烦的事...喝了一口咖啡，很苦，没有加奶加糖，想必玛丽也为这件事情伤透了脑筋。
告诉或是不告诉，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题，但只要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哪天自己因为一场大爆炸死了，克洛艾是不是会很伤心？然后没过多久就有人告诉她，克里斯的死并不是因为爆炸，而另有隐情，这...不是揭人伤疤吗？
克里斯站在原地稍稍思索了一下，下定了决心。
他缓缓走到小尼尔的身后，看着对方在一本全新的革制封皮笔记本上写下三个歪歪扭扭的单词之后，抬头看着壁炉中的熊熊火焰，陷入沉思。
三个单词分别是：谋杀、自杀、证据，三个单词之间用一些线连接着，看来，小尼尔跟在夏洛克身后，应该是有所收获。
“尼尔...”伸出手拍了拍小尼尔的肩膀，克里斯轻声唤着。
小尼尔小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猛地回过头来，看见是克里斯，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口气中有些埋怨说道，“好人先生，您难道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吗？”
克里斯笑了笑，指了指沙发，“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是关于队长和玛丽小姐昨晚谈论的事情吧？”小尼尔站了起来，合上手里的本子，顺便拍了拍自己的屁股。
“哦？”昨晚？
“夏洛克先生说的，观察是一名侦探的基本素养，人的一言一行，都会包含很多的信息，我还没有完全学会...哦我的意思是说只掌握了一点点，但能够隐约感觉到，他们当时...是在说我。”小尼尔坐到了沙发上，睁大眼睛看着克里斯，那纯净如同蓝宝石的眼珠让克里斯瞬间回想起了初次和这个小家伙见面的场景，还有可爱的小安妮。
比起当时，现在的小尼尔...褪去了太多的青涩，更像个大人了。
搓了搓手，克里斯在小尼尔身边坐下，此时的他突然有些犹豫，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以前自己也有过这么犹豫的时刻，是在刚被克洛艾接回家的那天晚上，自己一直在思考要不要跟这个美丽善良却又遭受着生活无情毒打的女孩坦白，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有时候事实很残忍，自己在骨子里从不是一个残忍的人，多年的商场经历，亦没有改变那骨子里的惯性。
下意识尴尬的拍了拍手，克里斯看向小尼尔，问道，“你想念约瑟吗？你的哥哥。”
小尼尔点了点头之后低下了，显得有些失落，但还没等克里斯说什么，小小的头颅再次抬了起来，蓝宝石般的眼睛中绽放着一丝特殊的光彩，他认真说道，“想，当然想，但...已经这样了不是吗？”
“是啊...”克里斯无言的抬起头，看着书屋上面那个大的略有肮脏的煤气灯，他发现自己一直都只是站在旁观者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如果，自己是小尼尔，一定也会想知道哥哥死亡背后的隐情，所以...自己该不该说？
克里斯有些举棋不定，而小尼尔没在出声，似乎是在等待这什么。
良久之后，克里斯才转过头，看着小尼尔期待的目光，缓缓开口，“是这样的，约瑟...”
但他的话刚说出口，书屋的门，就被猛地推开，一脸阴郁的亚当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右手握着那把银色的左轮手枪，左手拿着一把金色柄的长剑，剑身很细，上面有着一些复杂的纹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克里斯关下门！”亚当并没有在门口停留，连帽子都没摘，他的步履匆忙，呼吸有些重，直接往楼上走去，只是在经过沙发的时候低声喊了一句，克里斯能从亚当的身上察觉到一股浓浓的杀意，几乎不加掩饰的释放出来，想必人已经处在即将暴走的边缘。
“锁住！”亚当的身形在楼道上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然后到三楼找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好。”克里斯也不磨蹭，赶紧往门口跑去，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小尼尔的神情有些暗淡，他拿起自己的本子重新坐回了壁炉前面的小凳子上，摇了摇脑袋，继续思考着。
“你就是...克里斯吧？”一个穿着燕尾服的青年站在门外，俊美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他微微鞠着躬，礼帽的脱了一下帽子，语气平和，金黄色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但这种凌乱很快便随着盖下去的帽子隐藏了起来。
“你是...”克里斯眯着眼睛，确认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你好，我叫...伊西丝，你们队长的老朋友，”青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仔细观察着门后面的克里斯，嘴角漏出了一句，“真像。”
“嗯？真像什么？”克里斯面露不悦之色，这样子随意打量他人，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没什么，”青年笑了笑，“亚当应该和你说了不让我进去吧？没事没事，只是一场误会罢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偷偷跟你说，亚当可是个小气的家伙，当然，对自己人，他足够大方，好了，再见吧，我亲爱的朋友，愿女神保佑您。”说着，青年在自己的胸口画了一个象征命运的圈，然后转身，消失在了小巷尽头。
克里斯愣愣看着，若有所思...话说，队长也没说不让你进来啊，只是叫我锁门来着，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不出意外的话也是进化者吧，那就难怪了，进化者就是些奇怪的家伙。
锁好门，克里斯看了眼正在认真思考的小尼尔，不由叹了一口气。
那件事...之后找机会...再说吧。
还真是困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