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噩梦

夜已深了，白色上弦月高挂在布图市的上空，古老带有琉璃瓦的建筑在月光中泛着皎洁的光芒。

克洛艾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躺在床上的她不时翻来覆去，眉头紧锁，身子在翻转的过程中逐渐蜷缩成一团，窗户紧紧关闭着，外面是没什么云彩的天空，皎洁的明月如同女神的恩赐。

克洛艾奔跑在一场滂沱大雨里。

四周是高高耸起的哥特式建筑，它们连绵无尽，如同一道道钢铁、黑色的城墙，把世界分割成了冰冷的网格，克洛艾在网格内不停奔跑，她的脸上带着惊惧与惶恐，白色的长裙早已经被雨水湿透，成了烦人的障碍，导致她不得不提起来，裸露着小腿，左脚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掉落在后面无垠黑暗中。

冰冷、恐惧包裹着无助的女孩，她回头张望着，淡出了浓得像墨一般的黑暗，什么也没看见，但她脸上的恐惧反倒是愈发明显了，未知所带来的恐怖，最为真实，它们如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摧毁着人的坚持与意志。

克洛艾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个恐怖的画面，阴暗的小巷里，一个穿着鱼尾服画着小丑妆容的青年，正坐在另一个人身上，银色的餐刀在雨中反射着冰冷、罪恶的光芒，鲜血飞溅，浓郁的血液顺着雨水不断稀释着，或是流进了下水道里。

雨...越来越大了。

睡在沙发上的克里斯不知为何醒了过来，心中隐隐有些惶恐的感觉，但不明显，可能是因为刚才的梦吧，在梦中，他又回到了马洛里庄园，观看了一遍马洛里死亡的画面，最后小丑的回头，如同魔咒一般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看来一时半会睡不着了...克里斯干脆坐了起来，因为前一晚没睡的缘故，昨天自己吃了点晚饭——一小只撒盐的土豆还有豌豆汤，说实话...并不好吃，吃完饭之后六点左右就睡着了，现在...看了看钟，已经是凌晨两点了，睡了八个小时啊，那怪不得没什么睡意。

克里斯拿着铜壶去洗漱室接了一壶水，等待烧开。南法朗西帝国的自来水工业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发达的，从威廉一世开始，便大力改善城市人居环境，在每个城市都设立了专业的净水厂，最开始的时候威廉一世皇帝陛下为了向公众展示南法朗西帝国净水技术的高超，倡导直饮自来水，以身作则直饮，后来没过两年就死了，死因是寄生虫感染，据说皇帝陛下死的时候口吐白沫，耳鼻口等处都有细细的蠕虫爬出来。

不过这个案子在威廉三世皇帝陛下的时候被重新拿了出来，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发现，威廉一世陛下的真正死因死于水银中毒，那些寄生虫不过是人为造出来的假象，至于凶手是谁，一直都在调查中没有公布，不过根据坊间传闻，凶手很可能就是后来上位的威廉二世皇帝陛下，案件澄清之后威廉三世陛下也开始倡导直饮自来水，毕竟在大陆三个国家，都有着能源问题。

摇了摇脑袋，铜炉中的水已经烧开了，喷涌出了浓浓的水蒸汽，克里斯连忙关闭瓦斯旋钮，然后打开盖子，往铜炉中洒了一些红茶粉末，因为温度的缘故，红茶粉末很快溶解在了热水之中，但却没有什么浓郁的茶味，毕竟是廉价的东西，一利弗尔就可以买一包，克里斯基本可以想象在自己穿过来之前，这个家是有多拮据了。

不知道克洛艾下午藏起来不让自己看的东西是什么...克里斯端着一杯红茶坐回沙发上，眼前一亮...好像是一本小本子？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克洛艾卧室的门坏了，要不...悄悄去看一看？不不不，这样不道德，自己这不是夜闯妹妹房间吗，若是让自己爸妈知道，额，好像自己的便宜老爸老妈都不在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如同野草一样疯长，克里斯有些心虚的朝克洛艾卧室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端起来的红茶又放下，然后又端了起来。

克洛艾跌倒了，右脚脚踝处传来剧烈的痛感，她躬身捂着自己的光滑雪白的脚踝，想要重新站起来，但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失去了知觉！克洛艾的瞳孔微微一缩，雨水顺着她的金色长发向地上涌去，她惶恐抬头，不远处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恐怖的人影！

克洛艾开始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往后爬着，她突然感觉这个场景很熟悉，想起来自己站在小巷中的时候，那个被杀的人在挣扎之前...就是这样的状态！

所以，那个身影...就是小丑吗？克洛艾赶到了荒诞与绝望，不是说没有危险吗，不是说没有危险吗？难道说，自己被那本书骗了？很快，她发现自己的上半身，脖子以下的地方，都失去了知觉，水花溅起，克洛艾的身体倒了下去，仰躺在雨水之中，她睁大着眼睛，看着灰暗的天空布满着黑暗，最后的理智也如同起风夜里的烛火，摇摇欲灭。

克里斯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卧室门口，房间的窗户被紧紧关上，好在没拉窗帘，月光从玻璃外面照射进来，让整个房间染上了一丝丝迷蒙的光彩。

克洛艾...克里斯看向床，蹑手蹑脚走了进来，每踏出一步，他的心就跳动一下，这也太刺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不过...偷看妹妹的东西，这种行为也应该遭到大众的谴责吧？

克里斯缓缓走到梳妆台前，他确信，那本本子应该就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不知道里面都写了什么，不会是抱怨自己一类的话吧...克里斯想了想，发现很有可能，毕竟之前的克里斯可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被自己妹妹抱怨一下并不是什么想不通的事情啊。

既然决定这么干了而且都已经到了梳妆台面前，克里斯断然没有放弃的道理，他回头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克洛艾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轻轻拉开梳妆台镜子下面的第一个抽屉，然后愣住了...这都是些啥...他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热热的，因为抽屉里放着的...居然是克洛艾的...内衣，克里斯脑海迅速闪过昨天克洛艾发烧时候自己掀开被子的场景...不说那些有的没的，自己妹妹的身材还有皮肤，真的是首屈一指啊！

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克里斯赶紧关上抽屉，然后又扇了自己一个巴掌，把那些不好的事情都驱逐出去，心中不断怒吼着：这可是自己的妹妹啊！

无边大雨中，克洛艾惊恐看着那个坐在自己身上用油彩画着小丑妆容的...怪物，的确是怪物，那高高翘起的嘴角绝对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尖利的餐刀，在雨中反射着银白色的光芒。

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克洛艾心中充满着绝望与恐惧，他看见那把刀高高举起，然后猛然朝自己的脸刺来！

床下面，一本黑色的书籍，微微泛起金色的光芒。

“啊！”床上，克洛艾猛然坐了起来，因为惊恐，她嘴巴张得大大的，脑门上全是汗水，瞳孔不断放大，不断放大，但很快，便猛然缩了回去，她带着惊恐的表情看了看四周，是自己的房间，这才放下心来。

“是梦啊...”克洛艾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她穿着一件白色丝质的睡衣，在月光的渲染下，如同天使一般，她打开窗边的瓦斯旋钮，煤气灯的光亮驱逐了角落的黑暗，克洛艾下床，缓缓走到门口，然后探出一个头，客厅里的沙发上，自己的哥哥正在沉睡着。

克洛艾松了一口气，她并没有立刻回床上，而是迈着轻轻的步伐走了过去，站在沙发边，居高临下看着正在‘熟睡’的克里斯。

克里斯感觉自己真的好难啊...若不是刚刚自己及时收手没有继续翻，这会儿恐怕已经被妹妹抓了个现行，好不容易修复的关系又要破碎，看来还是不能有邪念，邪念毁一生啊，不过...克洛艾站在自己的头边干嘛？不会是想活生生掐死自己吧，而且刚刚那声尖叫，是做了噩梦吗？也难怪，大病了一场之后难免会做噩梦的。

就在克里斯不停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脸传来了温暖的触感，是克洛艾的手！克里斯微微一呆，但又不敢睁眼。

客厅的窗户面向小巷，没有什么光，显得十分昏暗，克洛艾半蹲在沙发前面，用手抚摸着自己哥哥的脸庞，此刻的她竟然发现这个与自己朝夕为伴的人变得有点陌生了，这几天的相处，这几天的改变，让她感觉好像回到了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什么都不懂，遇到了困难就知道找爸爸、找哥哥，一个傻傻的小女孩，虽然从小就没有妈妈...但一家三口一起，真的也很幸福啊。

克洛艾想着想着，泪水如同珍珠一般落了下来，落在克里斯的脸庞上。

克里斯心里一紧，然后慢慢融化开来...克洛艾，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