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冬天到了
袅袅的烟雾从燃烧的烟蒂上缓缓升起,夹着烟的布鲁斯眨着蓝蓝的眸子望着远处的教学楼,这时队伍里的人正三三两两的散开着放松,很快就见低矮的楼道里人影出现,他便将烟蒂拿进嘴里又大抽了一口,扔在了碎石地上用牛筋底儿的皮鞋踩灭,咕咚咽了口唾沫清着嗓子到了花圃前,很快卡罗尔小跑着到了身边,拿着个论文放在了面前道:“确认完了,郑建国是想准备出去的,他的老师也是想让他出去,只是可能的阻力会来自于这所学校的其他领导和这边地区的领导——”
“这个论文真的是郑建国自己研究出来的?还可以引起你说的那么大的轰动?”
布鲁斯接过论文飞快的翻了翻,卡罗尔便耸了耸肩开口道:“先前经过测试可以确认是郑建国的研究,最起码他也是主持人,动机思路条理分明,数据还能张口就来,考虑到他老师为了能送他出去放弃了第一作者的名义,那么郑建国就只能是,而且还是唯一的论文作者。
至于这个胃里的螺杆菌,来之前我也了解过,以前国际上也不是没人在胃里发现过有细菌,只是那帮子药厂为了每年几十亿美元的干扰剂市场花钱进行了公关,因为如果只是吃点便宜的阿莫西林和甲硝唑就能治愈,那没人会去花几十美元买干扰剂。”
“所以那帮子混蛋的手摸不到这里,这就让郑建国发现了?”
布鲁斯默默的看了眼皱着眉的卡罗尔,国内那些资本家的嘴脸他自然是不陌生,为了钱拿全家做赌注的也不是没有,卡罗尔点了点头道:“目前来看就是这样了,那群渣滓为了自己赚钱而枉顾公共安全——”
“那个和咱们没关系,这次所有的人和事儿都要为了任务让步——”
布鲁斯面色好了许多,在他看来国内那几十亿的市场根本就不叫个事儿,几百亿也比不了这次任务上的最小环节,只是就在他感觉到莫名的愉悦之时,旁边卡罗尔又迟疑着开了口道:“他的老师好像对当初回来后悔了,说是应该在现在这个时候回来,带着他在国外的研究回来,并且还以这个事儿来教育郑建国——为什么要帮他联系留学事宜?”
“那并不是帮他,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布鲁斯神情一愣顿时失笑的摇了摇头,当即抬起胳膊才想拍卡罗尔的肩膀时,陡然想起不知多少人在打量自己,只得开口道:“这个事儿你就当没听到,不说郑建国今年好像才十六还是十七岁,等他学业有成最快也得十几二十年,那时候你我还不知道在哪干什么了,再加上他研究的还是临床,这种人你得好好照顾了,省的哪天去看病他再给你下黑手——”
“那好吧,那我就直接回伦敦了。”
卡罗尔眉头紧皱的说过,布鲁斯点了点头转身看他走远,又抽出根烟放在嘴里用芝宝打火机点着吸着,一双眼睛落在了只剩下枝干的枯树上面,没想到随着他一口烟气夹杂着白雾呼出,天空中飘飘洒洒的落下了细细的白色颗粒,很快蓝色的眸子一亮,几口抽掉后自言自语道:“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布鲁斯的身影伴随着飘飘洒洒的白色颗粒飞快消失在校园里面,齐省也迎来了97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等到郑建国从会议室里出现的时候,先前细细的雪粒已经变成了一片片的雪花,当即是兴奋的探出手接到面前,没想却随着凉意的传来化成了水渍,这才发现不止是手上的饿温度太高存不住雪,便是地面上的雪花也都在以肉眼的速度化掉,好在一片一片又一片的雪花前仆后继的降下,没多久就变成了白色。
“建国,咱们走走吧?”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郑建国转头看着满脸老人斑的叶敏德,这才发现老人的花发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全白,一双大大的眼袋也出现在了苍老的面颊上,当即点头道:“好的。”
“我打算辞去负责研究生教育工作的副院长职务。”
叶敏德穿着个起了毛边的黑色大衣,郑建国知道这还是老人当时回国时带来的,几十年来一直爱惜有加平时根本舍不得穿,倒是没想到今天为了充门面穿了过来,当即笑道:“您是该休息休息了,这段时间我经常见到您疲惫的模样——”
“我的身体我知道,大毛病没有都是小毛病,当时院长让我担起这个工作,我是不想接手的,然而想起其他人从没接触过研究生教育,这才勉为其难的接了,现在勉强支撑着算是搭起了架子——”
漫步在雪花飘飘的校园里,叶敏德精神竟是比先前还好了不少,到了个连廊下站住,转头看了看默不作声的郑建国,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敲定学费谁出吗?”
“这个——”
郑建国没想到老人会来个神转移,他当然知道这个原因是什么,只是郑建国不应该知道而已,摇了摇头道:“难道很贵?”
“很贵,特别是我给你选的消化内科这个临床专业,在美利坚的医学院并不是高中考试就能进入的,而是要在大学毕业才能参加考试,学习费用在每年一万美元左右。
这是我回国之前的价格,现在怎么看来也不会低于这个数字,当时他们人均收入也不过才五六百美元,两个成年人全年的工资都不够,现在我估计学费应该在一万五到两万之间。”
仿佛陷入了回忆中,叶敏德说完后看到郑建国只是睁着眼睛没有言语,不禁笑道:“这还是单纯的学习费用,还有生活上面的,一份最便宜的鸡块都要一美元,我希望你出去的话,拿到行医证再回来。”
“拿到行医证?”
郑建国愣住了,按照他的想法,出去后拿个硕士博士的名头就可以了,然后回来就会成为消化科的权威,却没想到还要去考行医证:“不是考个博士就行了?”
“你要是考个D医学博士是没问题的,但是如果不去参加USLE考试的话,这个D学位并不值钱,你只能去给医院医生打下手,三四年后通过考核才能拿到行医证。
只是这个行医证还不是专科证,如果想要专科证的话,你需要再经过三到五年的进修才能拿到专科执照,你要是在医学院能提前两年修够学分,那么年后你应该就能拿到专科行医证了。”
仿佛回想起自己的人生规划,叶敏德发白的脸上涌出了些许的红润,一双眸子扫过郑建国微微变色的面颊,笑道:“这是我当年做的规划,因为我小时候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那时候就是有再多的钱,在面对死亡来临时也是没有半点用处的。
而如果你能拿到这个专科行医证,你也就拿到了这个群体的入门证,特别是当你站在你这个领域内的巅峰上时,围绕在你身边的只能会是和你同样权威的人,到时候如果你愿意回来,我相信你会拥有令人惊叹的人脉,而如果你只是个研究者,也仅仅只是个研究者。
直白点的话来说,你如果只是在做学术研究,哪怕你获得了诺贝尔奖,这些人也只会高看你一眼,不得罪你也不会主动和你示好,大家会给你足够多的尊敬却不包含真正的友情,可是如果你是消化内科的医生,这对这些人来说就是一种稀缺资源了,你们可以互通有无。”
“我理解您的意思了,如果我只是个单纯的研究者,那么也只会成为这个领域内的理论专家,而如果我能拿到行医证的话,就证明我还是实践专家,只有理论和实践互相结合起来,才能将我现在的发现利益最大化,毕竟对谁来说医疗都是稀缺资源!。”
郑建国瞬间明白了叶敏德要表达的东西,记忆中他在的那家医院常年是门可罗雀的状态,而市里面的则天天都像是菜市场,如果他在美利坚拿到了行医执照,就差不多是拿到了个全世界同行的行医资格证,那么也就可以认为是和其他全世界的临床权威建立起了最基本的沟通资格,否则即便是有钱去请人来看病,也有人家医生尽心与否的隐忧。
“对,医疗的稀缺一直是世界各国没有办法解决的难题,因为人们都有一颗追求接受最好医疗服务的心,这也就导致了对最高层次医生的迫切需求,自然而然的就给予了他们极高的社会地位。
这可不是国内做了个失败的手术就被患者家属暴打的下场,所以这方面你不用担心,他们只会以为你尽力了,即便是你手术中有人为失误,而能够来鉴定你失误的人,也只能是你这个领域内的其他专家。”
叶敏德只以为郑建国还对那次看到的事儿记忆深刻,说起来可以算得上是苦口婆心,当然这也是他从叶振凯嘴里听来的,知道这位弟子对于某些患者家属的行为是极其反感和抵触到甚至有些恐惧,这种潜伏在他意识中深处的恐惧很可能才是让他去排斥临床的源泉,好在这种可能在国外几乎是不可能发生,即便是发生了后果也不是国人能想象的:“那边医生的待遇非常好,平均年薪在五万以上,是普通人的十倍——这还是我回来之前的收入。”
“这个,在咱们这里来看好像是天文数字。”
哪怕记忆中知道美利坚医生的收入都是十几万年薪,郑建国也是真的被惊了下,老人回来二十多年前就那么高了,当然也仅仅是惊讶了下,钱对他来说并不是困扰,他这会儿的注意力都被老人前面所说的引走了,陋室铭中说的往来无白丁算什么,等到他和全世界最顶尖的临床专家成了朋友,那些不是白丁的人也都是些预备患者而以,再有权势的人到了医生的面前,能做的也就是相信医生。
当然,郑建国的疑问也不是没有的:“您能分析下那边的医疗制度和咱们的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当然有,咱们就不说了——”
有些拿不准郑建国问这话的用意,叶敏德眉头微皱的开口道:“首先能到医院看病的人,大部分都是有保险的,这部分人看病流程是预约去看病,然后医院进行治疗后将费用清单发给保险公司,保险公司则来支付费用,但是这部分费用只包括治疗费和医务费,药的话需要拿着医生开出的单子去药店购买。
以科学上划分来说,医院内并不是一个机构或者一个整体,有些医院的后勤和服务是由专业咨询公司和服务公司提供的,所以这样来说一个患者去看病,是经过医生,医院,服务公司,保险公司,药店这几方共同协作才能完成的。
至于没有保险的人去看病,就只能全额支付自己的治疗费用,不过好处是可以砍价,但是考虑到叫个20救护车就要支付几十到上百,做个阑尾切除术几千美元的收费来说,那些没有钱的人是真的生不起病。
当然,他们那边也有国家设置的公益性医院,只是这种医院需要提前预约,至于排到什么时候就只能祈祷老天爷开眼了,所以没有保险的人,就和咱们这的农民一样,是不到最后撑不下去的时候,是不会去医院看病的。
而如果去看病拖欠了医院的账单,首先会在个人信用上留下污点,其次讨债公司就会上门,如果拖欠费用过多,那就要面临着吃官司和坐牢的风险,真到了这一步的时候就算是个人破产,等到出了监狱也就只能成为流浪汉。
他们那的流浪汉可不如咱们这要饭的,最起码要饭的还有人会可怜,而美利坚不相信眼泪,相信的只有你的能力,因为你的能力可以为他们创造利益,增加财政收入,推动国家朝前发展——建国,我认为你能行,但是不要借人钱,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