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背水一战
大半时辰后，赵寒在一块大青石前驻足，摸了摸额上密布的一层细汗，神情异常凝重。
这段时间，他至少疾奔了上百里，但灵觉在感知中，始终有一股强大的气息远远吊在身后，此刻对方虽未至，但赵寒清楚对方不会落后太远，留给自己想办法的时间不会太多。
现在赵寒右前臂依然被坚冰裹住，几近失去知觉，其中更有一股冰寒的异力渗入体内，似要冻结血液，使得他不得不随时将血气的搬运速率保持在较高的频率，不仅对身体形成了不小的负荷，更牵制了他很大一部分战力。
按赵寒自己估计，此时若是再动手，他即便拼了命，也最多只能发挥出四五成的战力，面对已经前来追杀的陈辉髯，胜率不足千分之一。
“必须得想个法子，不然今天估计就悬了。”
赵寒自嘲的摸了摸鼻子，视线扫过四周，却发现自己这一顿奔逃，竟是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一处断崖前，四周山石嶙峋，阵阵腥润的海风中，传来崖下浪涛翻滚的轰鸣。
“还是屋漏偏逢雨，若是在这地方搏杀，陈辉髯的战力可再提两三成。说好的天无绝人之路呢，怎么觉得我跑到了死胡同里了。”
赵寒苦笑着摇了摇头，正要疾步离去，却神色陡然一变，豁然转身，眯着双眼，盯着出现在不远处，缓缓逼近的一道魁梧身影。
浓眉阔目，面有威仪，正是一路衔尾追杀而来的陈辉髯。
此时再逃，已来不及了。
这一刻，赵寒心中生出诸般念头，不甘就此丧命，后悔出门时太过大意，惋惜自己还有很多愿望和目标没有实现，遗憾不能回到绿柳镇重逢苏苏……
刹那间，种种情绪像是发酵的陈酿，让他五味陈杂，一一品尝后化作碳木，将心头的火光燃烧，最后如烈火炙炎熊熊升腾的疯狂战意。
既然逃不了，那就战吧，哪怕胜率不足千分之一，也要努力尝试下，就算是死，也要咬下一块肉来，让他难受。
渐渐的，赵寒体内血气搬运的速率越来越快，从他体内清晰的传出一阵阵如大江长河奔流的“哗哗”声响，巨量的热息辐射而出，这一刻让他看起来像是一颗小太阳，向四面八方绽放出金色的辉芒。
在他身后，那尊如山岳般巨大的虚影越发清晰，翎羽丰锐，如神金铸造，羽冠威严，若禽中帝皇，腹下生爪，似能撕天裂地，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双爪间依然朦胧不定，扔不完整。但仅是这不完整的虚影，却透着股称雄穹宇，制霸九霄的盖世霸气，令人心神摇曳，惊震惶怖。
“这是命相？不对，是命相虚影，此子已经跨过了开悟命相的门槛，只差最后一点就能破入超凡。”
“只是，这种命相……究竟是何物，便是以我的见识都辨识不出。这种神禽怎么看都像是一头火鸦，但顶上的羽冠却只有禽中帝皇，诸如凤凰，朱雀之属才有，鸦属禽类之中怎会有此异种？！”
十数丈外，陈辉髯豁然止步，望着赵寒身后那巨大的虚影，神情分外凝重，他搏杀经验极其丰富，见过的命相种类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但赵寒身后的异禽虚影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尤其是光从这虚影散发出的气息，就让他心头泛起凉意。
这好像老鼠见到猫，青蛙见到了蛇，这是存在于灵魂深处的惊惧，掠食者与被掠食者之间的特殊感应。下意识的，陈辉髯心头打起了退堂鼓。
但他终究还存着几分理智，没有光凭直觉行事，甚至在心头的杀念更加坚定，仅是虚影就如此恐怖，若是今次被他逃脱，日后再做突破，开悟出真正的命相，其战力必然飙升到更加恐怖的境地，必成陈家心腹大患，甚至有亡族的危险，后果不堪设想！
今日定要诛除此子，不计任何代价。
虽是心中杀机沸腾，但陈辉髯并没有立刻喊打喊杀，而是挤出一副僵硬的笑容，朝赵寒喊话：“赵寒，你还年少，潜力无限，犯不着如此搏命。”
赵寒闻言，也不说话，抿着下唇，静静的望着对方。
“不得不承认，你是我见过的最天才的一个，若是给你时间，必然是一位能搅动天下风云的盖代天骄。但你现在毕竟弱小，甚至连超凡都没突破，不是我对手，若是丧命于此，实在是可惜。”
赵寒神色不变，平静道：“你想说什么？”
“慕华已经死了，我们深感痛心，但人死不能复生，人活着总要向前看。”陈辉髯暗中咬了咬牙，接着道，“你虽杀了他，但也不是没有挽救的办法。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化干戈为玉帛，甚至我们陈家还可以替你背书，化解你和另外两家的恩怨。”
“有这等好事？”
陈辉髯点了点头，凝声道：“不错，只要你许下命相之誓，永世效忠于我陈家，我可以做主，让你做我陈家的外姓长老，如何？”
“永世效忠于你们陈家？还要发下命相之誓？那不就成了你们家的一条狗了？”赵寒哂笑一声，摇了摇头，声音冰冷，“把我当白痴么？还是想彻底激怒我，让失去理智？”
“武者若是没了心气，沦为走狗奴仆，便是战力再高又能如何？若是你的本意便是激怒我，那我承认，你已经做到了。”
赵寒抬起头，体内传出的血气奔走声更加浩大，似乎从江河的奔流变成了大海的骇浪，蒸腾的热息如烧沸的滚水，嗤嗤作响，原本包裹在他右前臂上的寒冰在一波强过一波的血气冲击下开始融化。
不知不觉，赵寒的气势较之前又提高了一筹，身后那巨大无比的神禽虚影更是扬天发出一道无声的嘶鸣，使得这原本水汽丰沛的海边断崖此刻仿佛变成了千里此地，空气干燥得能直接擦出火来。
“这一战，我很可能不能幸免。”
“我已有必死的觉悟，哪怕粉身碎骨，哪怕血干体碎，我依然会战斗到底，哪怕是用牙齿咬，也要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你，准备好了吗？”
赵寒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就像是攻城的鼓点一下一下砸在陈辉髯的心坎上，让原本信心十足的陈辉髯神色大变，看向赵寒的目光更加忌惮。
“你犹豫了，你的信念不坚定了，所以这场厮杀，我会赢到最后。”
这一刻，赵寒的灵觉前所未有的敏锐，在陈辉髯心生迟疑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对方气机的变化，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眼瞳中的战意如有实质，他猛地举起右手然后奋力向着地面一砸！
他的用力是那么的凶狠，仿似要将自己的手臂一起砸断，一连串“咔嚓~”声中，包裹在赵寒右前臂上的坚冰上出现了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
“咚！”
“咚！”
“咚！”
就在陈辉髯震惊的目光中，赵寒咧着嘴，仿佛没有知觉般，将被坚冰裹着右手接连砸在地面，他额上青筋狰狞暴突，眼角剧烈抽搐，细密的汗水凝成一颗颗如黄豆大小，从面上淌下。
这一刻，赵寒状若疯魔。
咚！
终于，在第五声闷响响起后，赵寒右前臂上的坚冰“哗”的一下彻底碎裂开来，散做一片片冰块跌落到地面，先前因为右前臂被寒冰裹住而不同，积蓄在肘部的庞大血气瞬间像是绝了堤的洪水，一拥而入，撞入到依旧麻木得失去大部分只觉的手臂内。
血液在疯狂搬运，血气在肆意蒸腾，浸润右前臂的骨骼，肌肉，皮膜，筋脉，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将盘踞在骨髓里的那股寒冰异力驱除干净，使得整条手臂又恢复到先前无损时的状态。
“终于恢复过来了……至少能以完全状态出战。”
甩了甩恢复过来的右臂，赵寒背脊微微的弓了起来，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成满月的大弓，浑身气劲扭成了一道，在强敌的压力下，他的精气神此刻完美的融为一体，缓慢的进行一种质的升华。
“竟然这样破去我的水蛟吟？！这简直是……简直是荒唐！”陈辉髯瞪大了眼睛，先前目睹的一幕让他几疑是在做梦，居然这样砸几下就破去陈家的传承秘技，属于还真级的命武技，若非亲眼目睹，他定会怀疑是别人在撒谎诋毁。
顺带提一句，这寒冰碎了，为什么里面的手臂却没事？
不过当陈辉髯的目光扫过赵寒的眉心时，这一切疑问都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三宝合一，他这是在蜕变，是进阶超凡的征兆！”
“不能再拖延了，否则他一旦突破，战力必将飙升，到那时……说不定，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思及此，陈辉髯眼中最后一丝迟疑彻底消失，就见他眉心猛地一跳，接着大放光明，从颅顶冲出一蓬粘稠的黄烟，如云似雾，而在这蓬黄烟之上，一头似蛇生足，头生独角，通体幽蓝的蛟兽，狰狞凶猛，恶狠狠的注视着赵寒，四周原本被蒸干的水汽刹那间得到补充，甚至借助崖下的海水，让半空中下起了细雨。
这一刻，陈辉髯勃发命相，已是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欲要毕其功于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