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看破

前世，赵寒对儒家的典籍都有过涉猎，其中关于人性的判定上，有着孟子的性善以及荀子的性恶，其中孟子的性善因为政治正确所以在这场争论中成为了主流，是故儒家以孔孟为道统真传。

而坚持性恶论的荀子虽在儒家中因为理念被边缘化，但他有两大名扬天下的弟子，一是韩非，另一个则是李斯，而后者便是千古一帝祖龙始皇的宰辅。

无论韩非，亦或是李斯，都接受并发扬了荀子的性恶论，所以韩非乃是千年法家之集大成者，而李斯更进一步，协助祖龙订立严法以框天下，三公九卿，开创了两千多年的中枢制度。

种种成就，却是以性恶论为根基，认为人性本恶，故而需要订立严刑峻法加以规范督导，并最终达到教化的目的。

祖龙横扫六合，一统宇内，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将大一统的信念注入到每一个华夏子民的基因中，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为五千年浩浩华夏文明不绝不息筑下牢不可破的根基，延绵社稷万代永昌，却也因此获罪于天，故秦二世而亡，乃是天数，非人力可逆。

秦之后，汉尊老庄，却于汉武年间，董仲舒天人感应的理论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至此，历朝历代开始了儒皮法骨的统治模式。

儒家乃是虚表于外，法家乃是实操于内，两者相互依存却又争斗不断，直到后世，依法治国一出，为这场延绵数千年的理念之争画上了句号。

赵寒前世就是生活在一个依法治国的时代，法制观念深入人心，从本质上来说，以法来约束个人的行为，订立惩罚制度，实际上就是认定了人的本性为恶，所以才会有种种严惩，倘若人性本善，法律订立的就不该是惩罚的机制，而应该是奖励的机制了。

其实，人性本来就是恶的，就比如在母体中，从几亿当中脱颖而出，将剩下的几亿兄弟姐妹当做自己的营养吞噬吸收掉，这种残忍又岂是性善能洗白的？

所以，赵寒从来不相信别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豪迈，他矜持，他意气风发，他屠戮众生，他做过无数的好事坏事，他在不同的时期展现出了不同的特点，当归根结底，有一点他一直没有变过，那就是他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其他人，除了他前世那对早亡的父母。

他只相信自己，所谓的朋友并不是用来依靠，而是利用的，这种利用并不是贬义词，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中性词，你利用我，我利用你，互相利用，各自达成目的，实则上不过是一种资源的交换，仅此而已。

在他眼中，朋友不过是一场交易。

就比如现下在这黄金城里，虽然连何宇二人表现得十分憨直，正常人在和他们接触过之后，都应该会较为信任他们，毕竟这种憨憨傻傻的人设是最容易让人放下心理防备的，可惜遇到赵寒这种天生多疑，不相信他人的怪胎，途中暗中多次观察后，终于在动用了五欲血影蛊的力量之后，成功将连何宇二人最后的底牌给诈了出来。

这血河困魂珠，乃是用秘法将人的血魄精华和灵魂封印在一枚特殊的宝珠当中，当解开宝珠表面的封印，便能将珠中封印的血魄精华和灵魂都释放出来。

当然，能被秘法抽取的血魄精华和灵魂绝不会是凡人，毕竟他们的灵魂太过脆弱，根本经不起这番操作折腾便会魂飞魄散，也唯有命武者的灵魂才能承受得住封禁之力，被封入珠子当中。

只是，这门秘法虽然屡有流传，但因为太伤天和，所以被一些正道宗门所摒弃，也就是一些毫无顾忌的邪魔妖道敢动用手段炼制这血河困魂珠，当然这些妖魔邪道的下场也不会太好，不是被人家降妖除魔，便是渡不过劫数魂飞魄散。

不过，正如赵寒所坚信的人性本恶，这些名门正派虽然表面上对这门秘法深恶痛绝，当私底下也绝不会就此嫌弃不用，比如这转轮宗，为了他家宗主重塑根基，却是连宗门的荣誉都堵上了。

用了这血河困魂珠，无论是他们转轮宗命武者自己炼制出来的，还是从那些邪魔妖道手中换购过来的，其实都无所谓，所谓凡走过必有痕迹，今日使用了这血河困魂珠，除非这处秘境就此沉沦，不然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天下，当然，还有一种方法可以把真相大白的时间向后推延不少时间，比如，知道真相的人都没了，这样事情暴露的时间就无限向后延长了。

从连何宇口中得知转轮宗准备的底牌后，赵寒目光就变得幽深起来，看向连何宇二人的目光也变得越发宁静。

“这龙象大力金刚诀修炼到高深处居然能把人的心智污染到这种程度？传说中佛宗有一种秘法叫做普度神光，被这种神光一照，便是那些穷凶极恶的凶徒也会放下屠刀皈依佛陀，许多的不信者便是被这神光一照，就会变成最为忠诚的狂信者。”

“这门功法当中，隐约间就可以感受到那种属于普度神光的气机，能够让人在修炼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的就变成了狂信者，或者说是铁粉。”

也正因此，连何宇二人才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准备动用血河困魂珠来应付太妃池前的血祭。

“不对，那一位既然做了如此周密的安排，定然不可能只有这一种方法，毕竟这血河困魂珠一旦使用了，就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尤其是在如今这关键的时候，若是被人发现转轮宗的人暗地里使用这种禁法，必然会落人口实，成为其他宗门联合向转轮宗发难的借口。”

“这绝不会是转轮宗的最佳选择，倒有可能是最后时刻的一种孤注一掷，而转轮宗如今明显还没到这地步。”

赵寒目光闪动，看了看低头做鹌鹑状的邓朝兴，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眼神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连何宇，突然开口：“你们其他师兄弟什么时候赶到太妃池前？”

“啊？”

“你们自己想想吧，今次转轮宗的做法和你们口中的邪门歪道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