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雪·怀远·侍女?
“青雪!我已经将附近的巡逻犬与卫兵都打发了,这里不会有人发现的,但你我虽有婚约,可成年礼之前终究不宜常见。答应我,这样的幽会只此一次!”
男子的声音很温柔,但温柔中有隐隐有着点点威严。也许是墨九跟随师傅太久,所以对于这种语气和气势上的认知要更加准一点。她觉得,这应该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而且对名声似乎很看重。
当然,看重的不是姑娘的名声,而是自己的名声。
“我想你了!”
男子隐隐有些责怪的眼神瞬间融化了,温柔乡既是英雄冢,一句简单的表白往往能够将最坚硬的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墨九远远的瞄了一眼少女,她完全能够感受到那语气中浓浓的爱恋,但心中却又有点惋惜。你脚腕上那怨情丝都快黑透了,你还搁这表哪门子白,旁边这货才是你的孽缘啊!
墨九摇摇头,暂时将这对儿怨侣放在一边不管,重新注视起那男子。
这是一个气质绝佳的贵公子,真的很贵!师傅说要想酷一身素,这男子的服饰就很素,通体都是白色的长衫,可长衫之上却有着长串的诗句,字迹飘逸即使看不懂也知定是名家之手,衣摆边缘更是镶了能够反光的金线,估计这一套衣服就能够买十几座海老头住的破庙了。
不过人靠衣装,这么贵的服饰也确实衬托的那男子气质不凡。
“明年就要殿试了,前些日子我爹请了告老归乡的于太傅来教导我,于太傅乃是当今圣上的老师,多年清名风骨举世闻名。有其教导,明年我定能夺得状元殊荣!”
“我与当朝太子交好,若真以状元之位加持定能够进入内阁获封大学士。”
“北方熊武依旧消化了前朝的余荫正是蠢蠢欲动之时,西方大烈国越发咄咄逼人,这阵子游学让我收获良多,我觉得花国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了。”
“圣上年事已高,等太子登基必会下旨变法,正是我大显身手之时!”
“我花国是当世最古老的帝国,就该屹立在世界之巅!”
也不知道哪来的一阵风,木槿花的花瓣就这么变成了花瓣雨,然而在这美景的笼罩之下,这对儿男女却都在用一种另类的貌合神离相伴着。
男子一直在说,说着对未来的畅想,说着自己的抱负,虽然墨九根本就不知道他话里的那些名人都是谁,但听其语气倒不似作伪。毫无疑问,如果按照这个路子走下去,这位男子未来毕定前途无量。
只是……
只是那个名叫青雪的女子似乎并没有认真听,在她的眼中仅仅只有男子本身而已,她保持着让人仿佛沉醉的笑容,一边听着一边在男子腰间系着一枚玉佩。
这是一个很让人感觉分裂的场景,男子在长篇大论,每一个字女子都听懂了,也因为那每一个字而笑着、醉着、爱着,可女子却并没有在意那每一个字连起来所代表的意义。
墨九长呼了一口气,再次看了看女子脚踝处那黑透了的怨情丝,嗯,该怎么说呢?突然间想起了师傅说过的一句话。
一个男人有一万个理由爱你,却也可以因为一个理由离开你!
墨九挠了挠后脑勺,功德之体的长发其实与那女子很相似,长的有点不习惯,如果可能的话,她还是习惯利落的短发,至少不会那么热。
墨九的注意力随之放在了那个玉佩之上,能够从这样的女子手中送出又是送给这样男子的玉佩,自然也不是凡物。其上山川河流栩栩如生若隐若现,很难想象在巴掌大的玉佩上能够雕绘出这么多的景色。再加上那在阳光下时不时浮现的一抹彩光,这玉佩一定有着特殊的功用,相当珍贵。
“这是山河佩,是我……求来的,你未来定是国之栋梁,也只有这样的玉佩才能配的上你!”女子终于开口了,清亮的声音真像是在炎夏喝了一口冰镇西瓜汁,简直从里爽到外。
墨九双眼亮了,这个声音是难得的动听啊!
男子闻言低头,他将玉佩扶在掌心看了看,倒是没有怎么相中这玉佩上的雕饰,反倒是很在意名字中的象征意义。
“青雪,还是你懂我!”
男子一句话顿时让女子像是融化了一般浑身酸软,直降臻首埋在了男子的怀中,两个身体就这么相拥在了一起。
“咦?我好像听到什么破碎的声音?”墨九好笑的瞥了一眼眼睛快冒火的海少羽。
“一定是我那颗破碎的少男之心!”海少羽一脸哭丧,若非墨九拉着估计要上去拼命了。
“谁!”
就像墨九说的那样,这个男子的实力确实比海少羽高,仅仅是一句话的功夫就被察觉了。海少羽一阵心虚,也没有管墨九转身就跑了。那飞窜的身影好似灵猿一般在树上飞掠,而男子也没有呆愣,皱着眉头身形展开急追上去。路过墨九的时候连余光都不带瞥一眼的!
墨九眨眨眼睛,愣了半天才算是反应过来,这红裙的特效冷不丁还真的不适应。被人无视的感觉想想还真挺糟糕的。
“你是谁?”
墨九一顿,脸上一阵苦笑,她要收回刚刚的话,这还不如被人无视呢。
缓缓回头,那女子令人沉醉的笑容早已不见,大概是被撞破了‘女干情’,整个表情都在诠释一个冷字。问话间甚至已经将手握在了腰间宝剑上!
这是要动手?墨九讪笑了笑,她倒是不会惧怕动不动手的问题,只是这事错在自己,就算打架也会觉得心虚,“别冲动,我师傅说过,冲动是魔鬼!那个,我只是一只迷路的小羔羊,没有威胁的。”
女子上下打量一番墨九,似是有什么疑惑,但放在宝剑上的手却是松开了,“刚刚跑掉的那个人是谁?”
“那个?那……是我……哥哥!对,哥哥!”
墨九开口瞬间突然间想起海老头说过的话,她这姓氏有点麻烦,索性就编个身份好了。
“你哥哥?”女子饶有兴趣的审视着墨九,再问,“不是亲的吧,否则怎么会丢下你这么一个连修炼都不曾的妹妹?”
墨九的脸皮有点红,心里有些沮丧,师傅啊!徒弟撒谎被揭穿啦!
“那个……兄妹关系不好呗!”嘴硬!o(^`)o
很神奇的,女子竟然似乎全没了敌意,甚至还一脸同情的拍了拍墨九的肩膀,安慰道:“我的哥哥也很不靠谱,所以我理解你!”
“呃……谢谢……”
“但这不是你撒谎的借口,对吗?你穿着华丽,你哥哥却一身的……朴素,说你们是兄妹,谁会相信呢?”
墨九只觉得肩膀上顿施压力,女子五根手指像是尖刀一样捏进了她的肉里。
“这……”墨九淡漠的偏了偏头,疼吗?肯定是很疼的,这女子应该有二环实力了,对付她这没有修炼过的凡人,那必然是很疼的。
但怎么说呢,尝试过斩篇断章刀那种原地爆炸副作用的痛处之后,这种疼痛充其量就像是被苍蝇撞了一下罢。可墨九紧接着又想,若是表现的不痛不痒会不会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哎呀!饶命啊!我全都说啦!”做戏做全套,墨九噗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
女子似乎没有什么逼供的经验,墨九一坐地上倒把她吓着了,看看自己的手轻咳一声娇喝道:“快说!”
墨九思索三秒,决定讲一个可悲可怜能够赚人泪水的故事。
“事实是这样的,小女子九儿与哥哥本是孤儿,幼年时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幸得海老乞丐心善捡回去拉扯了十几年。虽生活艰辛但一家三口倒也其乐融融,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几天前,海老爹患了重病卧床不起。哥哥信了隔壁街保安堂许大夫的诊断,若想病愈至少也要五两银子的医药费,病愈后还需仔细调养。可这笔钱对于我们兄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墨九说着低头轻泣,然而无奈演技太差,半点泪水都没有挤出来。
“不得已,哥哥决定将我卖掉以换取银钱给海老爹治病!”
“你……那你爹爹的病好了吗?”
墨九低头听闻询问,心中大乐,自己真特么是个天才!
“海老爹的病虽然好了,但我一家感情深厚,海老爹得知真相之后差点打断了哥哥的腿!哥哥也后悔不已,于是便心生恶念,想要暗中将卖身契偷回来,这才来到了这里。只是高门大户实在难寻,迷迷糊糊就进入了这片园林!”
锵吟!
墨九的故事刚刚讲完,那女子却是首先将剑抽出来了,往墨九脖子上一搭,好笑道:“那你倒是说说,这一身华丽的红裙又是哪来的?”
墨九眨眨眼有些懵,这……这……这女的肿么精的吗?话说这种痴情少女不该是师傅说的傻白甜人设吗?
“那个……是我的首次天恩!”幸好,我墨九也不是吃素的!
“天恩?”女子脸上多了一丝恍然。
这世界有一个特点,每个生灵在诞生之初都会拥有一个天赐符阵。每个人的天赐符阵都形状不一,但大致脱离不了圆形或者多角形等,修炼也即是增强自己的天赐符阵的过程。由于修炼之时天地灵气都是以环形被注入符阵之中的,所以一个符阵时称作一环,两个符阵时称作两环,以此类推。每一环又拥有九重等级,这九重等级其实就是对每一个符阵的九次强化,这也是每个符阵所能强化的极限。
人们通常将没有修炼过的人叫做凡人,而一至三环实力者则是整个国家的主要组成部分,以军队为例,百战老兵中的精英多是三环实力。但若想要领军作战则必须有至少四环的实力,四环到六环这个阶段,被人们称为修者,意为真正的踏入了修行之路。
而所谓的天恩就很玄妙了,这涉及到世界的规则与真相,墨九的师傅倒是跟他说过,其实这世界是一个天秤!
这天秤的最基本规则就是付出多少得到多少,而天恩就是世界与每个生灵之间交流沟通的方式。
每一个生灵无论是人还是动物,一生都有三次获得天恩的机会,分别是在诞生之初、成人之礼以及脱胎换骨之时!
诞生之初指的就是婴儿时期,代表着父母长辈对于后代的爱。
成人之礼单论人类来说就是十八岁成人之际,代表着每个生灵对自己未来的选择。
而脱胎换骨之时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必须要修炼到九环大圆满之后才行,因此几亿人中也未必有一个能够获得第三次天恩。
天恩的过程其实很简单,由父母或者自己收集珍贵之物,虔心祷告祈愿,天地自然会根据你的愿望予以赏赐。当然,其中关键之处甚多,若是详细说几天也未必说得完。但毫无疑问,天恩绝对是一个给离奇谎言背锅的好办法!
“家里太穷,亲人们也没有什么珍贵之物,只希望我能长大后漂漂亮亮的嫁人,所以就祈求上天赐予了一件红裙子!你知道的,天恩的珍贵与否并不看是否漂亮,而是就能力论的。我这裙子除了好看之外一无是处,所以其实按照天恩的规则来说,并不珍贵!”墨九说着还好似很嫌弃的扯了扯裙摆。
女子见状久久不语,似乎真的信了但仍有疑虑,趁着墨九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在其脸颊上捏了捏,“这么细腻的皮肤,平时好东西没少吃吧,比我都细腻呢!”
墨九脑袋有点麻,这位大姐啊,你这眼神略好啊!“那是因为我自小体弱,出生之后又受了重伤,基础符阵被毁,终生不能修炼。海老爹为了让我活下去,所有好东西都给我了。再加上平时我甚少出门晒不到太阳,其实我这是病态的白!”
女子盯着墨九的双眼久久不言,她其实并没有想从眼神中看出什么,自家人知自家事,她并不觉得在撒谎方面能够战胜那些市井混混。之所以注视那双眼睛,是因为它太过清澈了!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黑白分明、如此清澈的双眼,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应该很单纯吧!“你哥哥将你卖给了哪一家?”
墨九哽了一下,这是打算告发海少羽了?眨眨眼果断出卖道:“是楚府。”
“楚府?哪个楚府?”
“就是那个定远将军府。”
女子闻言有种强忍笑意的感觉,轻轻将宝剑回鞘,“那你哥哥并不算是迷路,我就是定远将军楚蟾之女,楚青雪!”
……
“可恶!”
砰!宁怀志一掌印在旁边的树干上,掌纹清晰的印记顿时深陷树干数寸。他堂堂宁小公爷,在成年之前就已经三环圆满的高手,竟然追不上一个乞丐?
这没道理啊!难道这乞丐其实并不是个真正的乞丐?
宁怀志此时心中有些惶急,倒不是说被撞破了女干情而恼羞成怒,他家与定远将军府早有婚约,就是被人知道也不过被笑骂一声少年心性罢了,顶多算是风流韵事。
他真正担心的是之前自己说的那些话被人听了去!
朝堂之上风云诡谲,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太子用不了多久就会继位了,可现在谈论那些依旧是大逆之罪,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太子找麻烦。
只是那小子全过程连头都不回,显然经验丰富,连脸都没有看到也不见任何遗落物根本就无从追索。不行,此事必须早告老师,唉,自己终究是不够稳重。
宁怀志想着回头去找楚青雪,却见她正捏着一个红衣小姑娘的脸颊娇笑,那笑容甚是灿烂,让他焦虑的心情刹那得到了缓解。
“青雪,这是……”
楚青雪挑了下秀眉轻笑,“这是我家的小侍女,来找我的,对了,那人追到了吗?”
说到这里宁怀志脸色再次阴沉下来,摇头道:“没有,那小贼逃的很快,显然轻功一道有很深的造诣。此事怕是有所关碍,我必须马上回去禀明老师,最近这些天不能再陪你散心了。”
楚青雪很乖巧的点头,完全没有刚刚那么咄咄逼人,“嗯,大事为重,你多加小心!”
宁怀志伸手轻抚了一下楚青雪的脸颊,又看了看墨九,“既然你家侍女已经寻来,我便不合适送你回去了,咱们下次再见吧。”
“嗯!”
楚青雪在宁怀志的面前就是各种乖巧,看得墨九莫名其妙,这一个人的前后变化有这么大的吗?
直到宁怀志的背影消失在丛林深处之后,楚青雪才回头哼道:“跟我回家吧,是真是假一问便知。若你说的不假,看在你们一片孝心的份上,我做主将卖身契还你便是,也用不着你哥哥再偷偷摸摸了。可若是谎言,嘿嘿嘿!”
墨九冷淡,“哎呀,我好怕!”这楚家小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表现的凶恶,估计也是头一遭尝试阴笑吧,嗯,效果有点差。
“对了,刚刚那位公子是……”
“那是宁国公府的小公爷宁怀志!连中乡试解元、会试会元,明年即将参加殿试,是百年以来最有希望连中三元的大才子!同时他在尚未成年之际就已经有三环圆满的修为,很有可能在成年礼之前迈入修者层次呢!”
楚青雪谈到宁怀志的时候眼睛里都有光的,这倒是让墨九发现了一种对付她的办法,只需要提提宁怀志的名字就能有效转移话题。嗯,不过‘怀志’这个名字还真是胸怀大志,怪不得啰哩吧嗦的哔哔一堆。
……
宁国公宁世勋已经年近八旬,壮年之时四处征战留下不少的暗伤,绝对算的上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肱股之臣。事实上,当今圣上能够坐稳皇位也多亏了他与太傅于谦当初舍命护持。所以在此之前,宁世勋与于谦就是皇帝身边最值得信赖的人。
只可惜,两人的运气都不太好,当然,将一切都归咎于运气也不现实,总之明里暗里的各种原因吧。
太傅于谦直到现在也没有个后代,倒不是他不能生,而是一次次的意外与波折,令前后嫁给于谦的五位夫人都遭遇不测。致使其终于心灰意冷高老归乡。
宁世勋的遭遇也不咋地,后嗣倒是旺盛,可大儿子二儿子先后死于战事,整个宁国公府似也跟着一蹶不振,直到十八年前,已经年逾六十多的宁世勋纳妾生下一子正是宁怀志。老来得子自然倍加珍惜也寄予厚望,所以宁怀志从小到大吃最好的、用最好的,就连老师都是宁国公贴着老脸请来了太傅,甚至于联姻的对象都是定远将军府这种封疆大吏!
若是按照这个预定轨迹发展下去,宁怀志未来说不得也会权倾一时,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今日这风云来的却是着实快了许多。
吱呀!管家拉开宁府大门,宁府的本家大宅在首都天都城,这里算是一处避暑别院,之所以宁怀志会住在这里,是宁国公怕天都城那些纨绔干扰宁怀志准备科举,所以才让其到这里专心备考。
“你怎么了?脸上这般失态!”宁怀志发现管家脸上似有为难,吞吞吐吐大为不喜。
管家叹道:“于太傅刚刚来了,脸上表情非常不好,似有大事,一直着急唤小公爷过去。”
宁怀志诧异道:“老师来了?我这就过去。”
宁怀志受到的教育让他极为尊师重道,快步穿过前堂迈入后院,距离很远就双手抱拳身子微躬,“老师何事如此匆忙,怎不预先告知弟子,弟子好备下佳肴……”
“好了!正事要紧,你马上换身衣服,与我去定远将军府。”
于谦年逾八旬,但由于修为已达五环巅峰,所以面相还如四五十般,然经历坎坷面上早已布满沧桑,眼神中有着难以形容的沉重。
宁怀志一愣,不解问道:“去定远将军府做什么?”
“去退婚!”
犹如晴天霹雳,宁怀志下意识的捏紧了腰间的山河佩,回神之际手指已经发白,长出一口气沉声问道:“为何?”
于谦看到弟子的冷静表现,似是颇为满意,点点头又无奈叹道:“定远将军罪涉谋逆,在回京述职途中已被镇远侯于天都城外伏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