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太苍风骨》【六千字】
日寂之后,元鼎二十九年的春日似乎更添了许多暖意。
经过许多年月的发展,太苍最直观的变化就是日益增多的人口,以及不断增加的城市,还有日益完善的基础建设。
纪夏的脑洞,在众多的太苍大臣看来,向来都是非常值得惊奇、称赞的。
比如不断在各个人流量巨大的街巷上空建设而成的高架桥。
太都现在人满为患,尽管太都城府在有意控制太都人口流入,但作为太苍的政治中心,作为王都,作为太初王纪夏居住的城池,这里仿佛有一种天生的吸引力,能够让许多太苍其他各个城池的青年趋之若鹜。
在这样的情况下,太都不得不大量投放流舍,御流司司主许策因为日益加重的交通压力,面容也愈发憔悴。
流舍过多,也造成了街巷拥堵。
即便是太都当时建立新城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也将诸多道路都建设的极宽。
可是仍旧架不住太都人口的激增。
短短时日,太都人口已经突破了三千三百万,而且还有增多的趋势。
增加的人口,来自新生生灵、商旅、考上太都城府府学乃至太苍学宫的少年学子。
这样的人口,太初王庭向来来者不拒。
毕竟这类人口都关乎太苍的未来,不能够有意施加定居太都的门槛。
太都边郊也在不断进行的扩建,不断建设新的建筑,以容纳不断涌入太都的生灵。
在这样的情况下,理论是太都的物价、房价都应该飞涨。
但是因为目前大多数建设、物品售卖的来源都来自于太初王庭。
房屋自然不必说,目前太苍所有建筑项目,都是由天工府下辖的城池建设司统筹建设。
在现代社会难以想象的事,在无垠蛮荒显得非常容易,原本匠师这个非常有前途的职业就要全部受到太初王庭统御,无数基层的劳工都有城府招募。
无垠蛮荒从来不缺有力气的人族,太初也并不缺厚土钱、悬空钱结算给诸多出力的人族青年。
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初王庭拥有对于建筑直接定价的权利,与此同时,也多次出台政令,限制民间人族百姓没有规矩的交易建筑。
于是太都的房价,并没有飙升到某种太苍子民难以承受的地步。
当然,房价在有限范围内提升,其实对太苍经济繁荣、太苍子民生产力提升而言,也有一定的有益之处。
太初王庭也对于房价的自然波动,仅仅只是限制了范围,却不曾一刀斩。
太苍遏制房价的原因其实也非常简单,必定现在的太苍,所有的生灵基本都是人族。
许多人族之前已经承受了许多难以承受的重负,而今到了太苍,在太初王庭完全有能力支撑的情况下,不必用让房价成为能够急速增长经济的重担。
至于物价之所以没有太大的波动,也是因为太初王庭的不断输血。
十余年前太苍对外贸易司建立之后,就不断从各个国度,花费许多元晶乃至灵脉,购入多种多样的物资,再低价售卖给太苍子民。
这样的举措,彻底让太苍成为了百域中心,许多生活在仓惶、恐惧中的国度贵胄,无意到了太苍之后,却惊觉百域之地许多特产,都能够在太苍城中找寻到。
太都一处府学中,八年前新近开设了经济科。
这一日,许多太苍学子正在认真听课。
众多学子之前,一位身穿雅致长袍的青年正在授课。
讲述的正是太苍对内输血经济。
坐在最前的一位太苍学子,仔细听了许久,一边用符笔记录。
直到到了课堂答疑时间,学子这才开口询问道:“先生,而今的王庭不断用大量元晶、灵脉与各个百域国度贸易,一只只红玉寿方龟、转日流光雕、青符巨象,乃至玄极宝船,都在不断拉回许多物资,靡耗的灵脉不知何其多也。
可是现在的太苍,乃是百域上国,是百域没有争议的霸主级国度,我们的军伍乃至我们的士子都有强横的力量。
我们只需要派遣军伍游逛一番,众多国度,自然会献上诸多食物、物品、灵金、灵药。
在这等地位下,我们为何还要花费灵金购买?”
那位华服先生听到这位学子的疑问,嘴角笑意盎然。
他看向众多目光灼灼的太苍学子,道:“你们如何知道太苍没有这样做?”
众多学子俱都露出意外的神色。
华服先生并不打算延展解释自己方才那一句话语。
他转身在身后的符板上用符笔写下两行大字。
“短浅目光下,似乎确实是掠夺来的效益更高。”
华服先生笑道:“可是太初王庭的野心不仅限于此,太初王纪夏不仅修为强绝,天赋鼎盛,连治国治政的造诣,都已经登峰造极。
派兵掠夺所有国度,不过仅仅抓住了短暂了利益,现在太苍不断用灵晶、元晶,乃至灵脉不断购买物产,看似吃亏,可是交易之时,我太苍还有一项重要的条件。
那就是以我太苍钱币结算!”
众多学子怔然。
其中一位自小饮灵泉、食灵米、受星辰古树灵元滋润长大,天资聪颖、课业优异的太都土著学子已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如果太苍仅仅只是不断掠夺,那么这些国度有朝一日必然会不堪重负,必然会灭亡。
可是如果太苍能够将百域所有国度都纳入自己的经济体制下,所有交易都开始用太苍厚土、悬空、纹云、天幕四种钱币结算,到时候,不仅其他国度的贸易也将发达起来,太苍甚至可以不耗费一枚灵晶、不断吞噬其他各国的产出……”
这位土著学子喃喃自语,眼中惊叹之色浓郁。
良久,这位学子抚掌道:“最恐怖的是,这样一来,也会带动其他国度之间的贸易,当经济运行轨道步入正轨,各国物产产值因为有贸易渠道,也会不断增加,大略看去,竟然谁都有利润!”
众人雅雀无声。
有些学子还是不曾理解。
那华服青年赞扬间看了那位太都学子一眼,询问道:“你就是叫恒远的?确实不错。”
那位太都学子恭敬向华服先生行弟子礼仪。
这时,又有一位学子询问道:“先生,而今百域遭逢大劫,如果要为长远考虑,那些终将崩灭的国度,岂不是没有与其交易的价值?”
华服先生回答解惑道:“所以太苍也并不是和所有国度有所交易,即将崩灭的国度,除了向来敬重太苍、良善者之外,太苍并不理会。
而那些凶残、甚至有屠戮人族的历史的王朝、国度,便应了方才那位学子的话……我太苍军伍,没少驾驭玄极宝船,去他们门口闲逛。”
众人恍然大悟。
又有学子开口道:“单纯以利益角度,那些敬重太苍的国度,其实也不应该与他们交易,让他们自生自灭,岂不是更好?
或者直接劫掠他们,毕竟他们总归是要死的。”
华服先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看了看摆在案前,太初尊王亲自编撰的。
他上前翻开。
轻声诵读出写在扉页的话语。
“愿我太苍子民风骨,有所为,有所不为。”
“太初王庭只是在与那些良善国度合理交易,收益更多的还是我太苍,并不是在无端资助他们。”
他低头道:“即便太苍无法兼顾所有弱小生灵,即便那些良善国度必然会灭亡。
身为将要传承千万载的太苍文明,我们不能割下自己的血肉,不理会太苍的利益,盲目相助,因为这是尊王所想要摒弃的‘圣母’。
可是我们也不能在其他良善种族遭遇磨难的时候,无端施加更沉重的磨难,我们太苍人族,应当有理智驱使下的慈悲之心。”
“只有这样的种族,这样的国度,这样的文明,才能够在历史长河中长存。
想必这也是尊王手书这一本的初衷。”
——
纪夏随意走在噎鸣秘境中,秘境山水并没有因为数十万人活动,而褪色、而浑浊。
天空中那一轮庞然的太阳,还在不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玉藻前落后半步,一声宽大的红衣,怀中还抱着一只宝蓝色眼瞳的白猫。
这只白猫握在她的海中,不理世事,只顾着睡觉。
“这只白猫,好像就仅仅只是一只普通的凡猫。”
纪夏指了指白猫,好奇询问。
玉藻前摸了摸猫背,笑道:“我以前就有养猫的习惯,倘若是一只妖物在我怀中,我也不能像如今这般随意。”
纪夏了然,玉藻前口中的以前,应该是她身为大妖的时候。
“从白疆、黑疆两位神渊强者口中,撬出了什么有用的讯息吗?比如那只灰色泥坛的来历?”
纪夏步伐缓慢,身形也隐匿在禁制之中,遇到偶遇的太苍修士还会感知一番他的修行境界。
“哪怕经历了牢天神狱的摧残,又有我的幻境神通辅助,他们还是不曾透露那只灰色泥坛的太多讯息……”
玉藻前回答:“只是白疆曾言,灰坛中惊天的财宝能够令凶羊直上帝朝。”
纪夏眉头微皱,继而舒展开来,嗤笑道:“随意一只灰坛,就能够让一座弱小皇朝登临帝朝?帝朝这么不值钱?”
玉藻前微笑不语:“但是凶羊国诸多隐秘,乃至凶羊国的府库所在,都被我在将他们炼制成为傀儡前,逼问出来了。
凶羊国除了现任的凶蛮皇之外,原来还有一尊隐匿的神渊强者,而且战力不俗,是凶羊幕后的掌权者。
这其中牵涉到凶羊内部的氏族全力倾轧,一时半刻也理不清楚。”
她说话间,一道神识跃然而来,神识中蕴含了诸多讯息,都是关于凶羊皇国的隐秘。
纪夏瞬息之间消化了这些讯息,继而浑不在意:“不过多出一尊神渊而已。”
他话语落下,神识跃动间,远处有两只军伍疾驰而来。
其中一支,玉藻前并不陌生,正是玄风穷奇军。
在太苍一国战百域之时,玄风穷奇军已然全员登临驭灵天相。
又经过二十年有余的辛勤苦修,因为噎鸣秘境和润世天云的神妙小国,元鼎二十九年的玄风穷奇军的战力,已然极为可怖。
足足一千尊狰狞妖兽,加上一千尊凶残、强横的军伍。
又有玄风穷奇军阵加持,玄风穷奇军的整体战力,如果他们不出手,谁也无法揣测。
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当两千尊灵府天门战力齐聚,又有风奇这位已经突破神台的将领统领,玄风穷奇军已经堪称强横无比,令人悚然。
玄风穷奇军能够进步的如此之快,纪夏并不意外,因为玄风穷奇军中每一尊军士,当吃都是神通九重的不凡天赋。
再加上噎鸣秘境,和润世天云,他们能够成就灵府,自然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毕竟玄风穷奇军是太苍所有军伍中,最为强大的存在。
太苍之前缴获的许多上玄灵金也经过熔铸、提纯之后,运用到了玄风穷奇军上。
此刻,狰狞巨兽踏云而来,一尊尊强大军士,手持玄风上玄长枪,身穿穷奇上玄铠,乃至那些狞恶灵府坐骑,身上也披着上玄甲胄。
至于另外一支怪异队伍,却令始终埋头苦修的玉藻前微微有些失神。
映入玉藻前眼帘的,确实一只只身上散发着强绝气息的三首猎暮妖狼!
这些三首猎暮妖狼与神渊妖狼冽暮不同。
他们不曾长有毛发,而是身披龙鳞!
显得更加凶恶万分。
众多龙鳞妖狼眼中不断不断泛着红光,凶煞气息冲霄而起!
“五百只龙鳞妖狼,将近二十年修行,也都已经登临灵府第九重!甚至其中还有八只成就了近神台。”
纪夏目光落在这些吞噬了龙血之后,与神渊冽暮一同出世的龙鳞妖狼,心中愈发满意。
“这些龙鳞妖狼并没有合适的战灵阵,可是他们天生为战斗而生,五百灵府玉都、又有八尊神台,这等强绝力量,即便是没有战灵阵,也已经令人惊叹了。”
纪夏心头思忖。
与此同时,远处有七道身影浮现出来。
泯生七主身形显露,鬼主带着其余六主向纪夏行礼。
纪夏头顶又有一座魔莲法坛缓缓转动,其上悬鹤、巨冶王当先走下,又有九尊近神台强者也从玉台雕像,变为生灵。
纪夏抬头,看了天际一眼,目光穿透噎鸣秘境,照临地崆星宫。
地崆星宫顿时降下星光,星光化为一座地崆星门。
从中走出二十八尊神台强者,领头的正是那短发琉砚人族女修雀瑶。
她恭敬向纪夏行礼道:“太苍地崆人族,共计二十一位近神台,八位远神台尽数至此!”
纪夏徐徐点头。
只见那座地崆星门中有两道身影闪动,纪夏颔首,神识跃入星门。
“你们二位也一同前去,现在绝昇皇国的注意力都在百域之地,诸江平原辽阔无比,太苍这一次行动,也甚是隐秘,他们一定感知不到。”
那两道人影向纪夏行礼,继而向前,走出星门。
正是姜先和姜初一对父女,也是两尊琉砚至强者。
噎鸣秘境中的场景变得声势浩大。
纪夏随意站在大地上,他不远处的虚空中,两支精锐军伍静谧而立,周身气魄狰狞。
又有约莫五十尊神台强者林立,神色谦卑。
玉藻前、姜先、姜初也站在纪夏身前,听从纪夏的部署。
“之所以派遣如此精兵,派遣如此多的强者,是因为想要无声无息架空凶羊皇朝,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纪夏面色平静道:“能够登临皇朝的国度,即便处在皇朝之中的中下游,战力也强横非常,凶羊皇庭有八十余尊神台,又有两尊神渊坐镇,军伍何止百万?”
“凶羊掌控辽阔地域,王都中的神台也有四十余尊!这样的国力,太苍镇灭他们并不难,可是想要无声无息,不引起任何存在注意,却非常困难。”
他话语至此,探手拿出一块巨大的灵金。
这块灵金散发着惊人的灵元气息,其上天生很多看不真切,无从明悟的铭文,让这块灵金陡增了很多神秘之感。
纪夏看向灵金,灵眸运转,灵金上镌刻了一道道密密麻麻,相互缠结的灵径,构筑出一道熟悉的灵禁。
正是太苍对阵百域之时,赖以悄无声息屠灭二十八王朝都城的困域大禁。
能够锁闭虚空,能够消弭天地灵元紊乱,能够平息虚空、大地震动,还能够随心营造幻象虚影,极为强横。
二十余年前,太苍正是依靠这一道困域大禁,打了百域一个措手不及。
二十余蛮荒年过去,纪夏的修为、灵禁造诣在上一重天穹,又特意命令天工府天位铸器灵师鲁案府主,偕同百位上玄铸器灵师,使用无数传导效果极强的天位灵金,炼制了纪夏手中这块禁玉!
“困域大禁禁玉。”
纪夏将禁玉递给玉藻前,道:“想办法将凶羊国中强者引出凶羊羊首都,再行动手。
太苍需要的是一道不引人注目的诸江平原国度屏障,倘若羊首都从地图上消失,太苍这次行动也就失去意义了。”
玉藻前头颅低沉,将怀中的猫随意放任于大地,躯体微曲,双手接过困域大禁禁域,恭敬领命。
纪夏目光巡梭,看向诸多太苍强者。
“这是太苍第一次走出百域之地,你们尽管前行,伏梁死国守域强者们不会拦你们。”
自从关于凶羊皇朝的计划浮现在脑海之后,纪夏就多次筹谋。
那一对妙笔,也成为了破局的关键。
妙笔书写的一切,都不可被探知,不可被演算,所以伏梁尊皇伏都屹,也能够适当对太苍网开一面。
比如,太苍强者将有机会走出百域之地,去往诸江平原。
即便太苍没有绝昇皇国灭烬宝伞一般的灭烬灵器隐匿强者身影,也能够走出百域。
众人齐声应诺,纪夏思索一番,轻声道:“召任安国皇子任茨前来。”
纪夏身前顿时有一身黑袍,面容都隐秘在珍贵斗篷灵器之下的,玄秘阁众显露行迹。
他向纪夏无声行礼,身形消失不见。
不过片刻,任茨被一尊灵府玉都强者灵元托举而来。
他远远得见这一处奇妙地域,如此众多的强者,引动不凡威势,让天地间有强者气魄凝聚成为旋涡,心中愈发敬畏。
任茨来到太苍已经两三年时间,这两三年他已经深切认知道太苍究竟何其强大。
无论是城建、还是太苍生灵的天赋,以及太苍那些传说中的强者,在原本的任安国中,只能是传说一级的存在。
而在太苍,那些传说就如此真实的显现在他的眼前,让捡回一条性命的任茨,几度以为这里便是传说的人族神国炤煌国。
“如此多的强者……灵府、神台乃至神渊!”
任茨被玄秘阁灵府玉都强者放在大地上,眼见此间神台、神渊横立,径自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保持镇定。
他迈步向前,向纪夏叩拜而下。
尽管他以前乃是王朝皇子之尊,可是在太苍的这几年,他也曾经见过无数的人族王子,乃至君王。
这些昔日的君王,现在却甘愿成为一介小民,置身于太苍这座广大国度,而且乐在其中。
更何况,他曾经见证过太苍神渊的强大实力。
知晓太苍究竟是何等强大的国度,太苍太初尊王,虽然是一尊王者,可是手中握着的力量,比起许多皇朝还要恐怖。
再加上太苍救了任茨的性命、无垠蛮荒向来崇奉强者的规则。
如此种种情况下,任茨朝着纪夏跪伏,便是水到渠成,没有任何负担的事。
“任茨,我看了你那本。”
纪夏看着任茨,语气柔和道:“其中许多情感真实而真挚,在诸多太苍子民中,引起了许多共鸣。
我也极为喜欢这本书,所以,我获准你跟随诸多强者前去凶羊。”
“见证凶羊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