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章 女杰烦恼

比酒巷骚乱早些时候,诸侯邬氏的姐妹俩在常夏宫碰头。

姐姐邬言是统率紫辰阁的掌府女杰,妹妹邬真是执掌格物坊的干练坊副。当前黎阳正因铠车普及而掀起席卷全土的变革风潮,在这股风潮中,无论姐姐妹妹都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黎阳国力因物流变革而一改颓势,欣欣向荣,诸侯邬氏的威望也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这当然令人欢欣鼓舞,然而要在变革协调好黎阳民生社稷的方方面面,避免出现动荡波澜,对身处变革核心的姐妹俩来说,那就像是暴风雨中撑起风帆般的艰难。

随着基层统治力巩固而来的繁重政务,令掌府女杰跟麾下幕僚都疲于奔命,这天应邬真请求好不容易抽空回常夏宫碰头,然而要谈的也并非闲情逸事——

要说起来,邬氏是统治黎阳的诸侯,

黎阳繁荣安定取决于邬氏的安泰,因而邬氏的家事即是国家。

在公子尚罹难、黎阳公退隐的当前,邬真邬言势必撑起延续邬氏香火的重任。这点不仅是家臣子民的殷切期盼,也攸关着黎阳天下的安定。

无论招婿或出嫁,相比起率领羽骑营把周边诸侯暴揍一顿的女杰邬言来说,以贤才淑丽闻名宫廷的妹妹邬真无疑是更加适合的人选。而这样的期待,在格物坊主横空出世、且与邬氏自然亲近后,便越发现实起来。

对邬言来说最理想的情况,是谷辰迎娶邬真以为邬氏延续传承,自己则任掌府帮他们遮风挡雨。只要自己保持独身,两人的孩子就自然会成为邬氏继承人,也不会出现长幼纷争之类的麻烦,黎阳会迎来安定治世——

虽然邬言是这样想的,但命运却给她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前阵子阴差阳错下令她跟谷辰结缘。虽说那时候情势发展容不得她犹豫,邬言对自身决择也未感到不后悔,但要如何收拾善后却令她头痛无比。

真要说起来,邬言对谷辰肯定是欣赏的,无论是踏荒冒险的胆魄还是处理事务的手腕,都得到她的极高评价。再考虑到其对黎阳的情感,假如没有邬真在先的话,邬言搞不好会认真考虑与其结为连理、共担家业的可能性——

当然这样的假设是不可能。

实事邬真和谷辰已有相当亲密的关系,而她要算的话怕是横刀夺爱。

当然邬言绝对没那意思,自己感情的顺位要遥遥排在家氏繁荣跟妹妹幸福之后,到底该怎么做邬言烦恼了许久。不管邬言还是谷辰,在各自领域都可以说是独占鳌头的顶尖人物,可惜男女关系并不在其中。

烦恼许久却无所收获的掌府女杰,最终还是选择了跟某人一样把此事束之高阁的做法。两人就像逃避般把精力倾注到政务,结果反而推动了飞鹿营跟黎阳民生的急速变革,要说是也颇为讽刺的事情——

只是逃避终究没法解决问题。

要解决问题,就必须重新端正心里的定位。然而在为男人奉身心并度过那般激烈的一晚后,邬言没自信能再把某人当普通臣子看待,再说了……

邬言嘴角抽搐着,下意识地摸着小腹。

那时候的灼热仿佛还残留在胎内,虽然到目前为还没啥特别动静,但谁也不敢就此断言。要是正因此诞生出邬氏的次代继承人,却成为没父亲的野种这等事情,别说在诸侯列国间会沦为笑柄,恐怕列祖列宗都会气得陵墓里跳出来。

所以,那个人今后肯定没法跟邬氏摆脱干系了。

不如说,要是他敢那样做,邬言绝对不会轻饶他的。

总之确认这项前题,至于以后到底该怎么调整和谷辰的关系,邬言找不到别的办法,只好先跟妹妹商量看看。毕竟那晚过后她就没再找过谷辰,而对方也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她。邬言一方面为此安心,另一方面却也微微有些恼怒——

难道自己奉献身心的男人,对那晚什么想法都没有吗?

其实他在格物坊过着夜夜笙歌的日子,这个对他根本不算什么?

以念头都让邬言相当不爽。虽然从密侦司那里询问消息再简单不过,但不知为何邬言就是不想去问,直到今天跟邬真在常夏宫碰头,才初次问起男人的事情。

“说起来,你家坊主最近怎么样?这阵子好像都没听到他的消息呢。”

青石砌成的凉亭里,并列着两张竹编凉椅,紧挨凉榻的矮桌摆着来自南蛮的缤纷瓜果。掌府女杰躺在一张凉椅,偏头望向旁边的贤才淑丽。

“这个嘛,公子最近时常不在坊组呢……”

凉亭里除了姐妹俩外,还有女吏芭芭拉和几位打小熟悉的老侍女,氛围相当随和,因而邬真也没掩饰地叹了口气。

“不在坊组?那他在干什么?”邬言讶然道。

“据说,好像是在调查蜃楼的事情……”邬真摇摇眉。

要说铠车量产中只有最核心的引擎制造是需要坊主亲自出手,只要保证引擎的供应,木野寨的生产跟飞鹿营的运营都不会受影响——虽说如此,坊主时常不在的事实还是多少给格物坊的士气带来影响。

“唔,蜃楼应该是交给密侦司去对付的,他插手干嘛?难道是张济去求助……诶诶,真是的,难得有机会碰头,干嘛还要谈这些扫兴的事情?”邬言就像要挥开烦恼般的摆摆手,拿起旁边的琉璃杯,让侍女给自己倒果酒。

趁这机会,掌府女杰也换了个较轻松的话题。

“说起来,你和那人如何?”

“如何是指……”

邬真眨眨眼。“那人”自然不用说是谁,但“如何”的范畴却太过宽广。

“木野寨建起来了,飞鹿营也成立了,你家坊主的事业越做越大,当然黎阳这边也获益匪浅……现在黎阳府的政务处理得如此顺畅,六司诸部欣欣向荣,都是托他的福呢。”邬言深深地望着妹妹。“不论是格物坊或少监司,他都立下了难以言表的功绩哦?就算当邬氏女婿,我想也没有人会说三道四。”

邬言的话,让邬真瞬间瞪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