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章 禁忌造物
“咦?那是,什么?”
“小心,别凑过去。”
小乙好奇地想凑近看看,却被谷辰伸手拦住。
在众人困惑注目下,谷辰顺手从旁边绿植摆设里摘下枚叶片,将其靠近黑柱石。只见和黑气接触的绿叶当即失去光泽,随即便以肉眼可见的枯黄,片刻后便化成焦炭般的深褐色,并从谷辰手里掉落桌面。
“喂喂,这是……”
“是瘴气!?”
目睹草叶枯黑的光景,拓荒者们无不愕然。
和促动诸物生机灵蕴的灵梵相反,瘴气是一股能侵蚀周围物件的邪能。不过瘴气在乘黄诸地颇为罕见,然而黎阳民众对其却格外熟悉。
其原因无它,毕竟扰乱黎阳领灾厄的鬼岩种,便以弥散瘴气的祸源而闻名。
相比起鬼岩种的庞然巨躯和凶暴怪力来,其身上弥散出的瘴气会对邻近的城塞聚落造成大范围的侵蚀损害。这般无差别的侵蚀损害有时候甚至会超过鬼岩种本身造成的破坏。黎阳人跟鬼岩种打了数百年交道,对瘴气的凶厉早已深有体悟。
只是,原本只随鬼岩种生发的瘴气,为何会出现在铁匣中!?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家坊主。
被注目的谷辰重新合上铁盖,把瘴气封进铁匣。随即抬头目光扫过众人,慢吞吞地揭露了谜底。
“呃,事实上,制做简铠引擎所用的物料,就是鬼岩种掉落的灵髓。”
“鬼岩种掉落的,灵髓?”
“你、你用那种东西来做蕴器!?”
书房里响起混杂着错愕跟惊呼的杂语,不过这样的反应也谷辰意料中。
只要稍稍了解黎阳历史,就能理解黎阳人对鬼岩种的忌讳跟排斥,而用鬼岩种素材来造物的行径也自然是接近禁忌的尝试。谷辰虽对鬼岩种并无忌讳,但若要在黎阳领推进简铠量产,那就不得不考虑黎阳民众对此概念的接纳程度。
就算最初没必要大肆宣扬,但假如连格物坊最核心的骨干成员都无法接受的话,那简铠量产的推进势必得重新考虑了。
“这个嘛,其实倒也不是刻意要跟鬼岩种扯上关系,只是试验下来,证明那确实是最适合量产铠车的物料。”谷辰环视着周围默然惊愕的眷族,边说出自己想法。
“前阵子去木野集侦察的时候,在集落废墟中意外发现鬼岩种的灵髓,于是试着鉴定了下,确定灵髓中蕴含着‘刚体’跟‘歪罡’的两重物性。其中‘刚体’是用来驱动引擎的物性,而‘歪罡’则似乎是生发瘴气的关键……”
“一开始我是想把刚体跟歪罡剥离出来,但两重物性就像油跟砂般彼此掺合,再怎么样都做不到这点。结果后来还是从飞燕红鱼那里得到启示,想到用铁壳屏蔽瘴气的办法,这样就能直接对灵髓进行加工……”
“用铁匣封装引擎,再搭配上传动机关,这样就成了简铠的结构雏形。实际造出来测试时也确定封装好的引擎不会泄漏瘴气,爬坡越野等也没问题。虽然在功率操控等跟原型铠车比差不少,但最关键的是省下重新编译灵髓的功夫,让引擎能很容易地投入量产……”
伴随着谷辰兴致勃勃的讲述,众人脸上却始终维持着凝重的神情。
郭备飞燕等武使自不必说,就连对坊造略有所知的邬真也很难跟上那混杂着地球机工学跟乘黄坊造术的讲述。众人能理解的事实大概有两件,其一是坊师造物需要运用诸般素材,其二则是自家坊胆大妄为把鬼岩种的灵髓拿来做铠车的引擎。
“……真的没问题吗?用那样危险的素材。”
红鱼指着那枚散瘴气的机匣,紧张询问着。郭备组曾在木野集骚乱中跟鬼岩种打过照面,而红鱼更以广域灭法击破鬼岩种。由她代表众人提问是相当妥当的。
“应该不碍事。”谷辰摇摇头。“打比方来说,就像失控的火焰会烧毁房屋,但管理妥当的话,亦可用来做饭取暖。”
谷辰摇摇头给出浅显易懂的比喻,莫名有说服力的说法让众人顿时理解下来。
不过鬼岩种是为黎阳子民所代代忌讳的存在,因而就算理智上予以理解,感情上却未必能顺畅接受。注目着众人脸上浮上的纠葛神情,谷辰还是决定进一步解释。
“事实上,运用鬼岩种素材还有另外一项好处……好比说,你们知道通常坊组在量产蕴器时,遇到的瓶颈在什么地方吗?”
“量产蕴器的……”
“瓶颈?”
众人面带困惑地交换着目光,片刻后却纷纷转到女司书的身上。毕竟坊组经营是高度专业的活计,也远远超出仅凭常识就能做出判断的层级,在场中人大概也只有女司书能稍稍沾上边。
“公子说的瓶颈,难道是‘物料’?”
邬真用迟疑的语气询问着。
“物料”即是蕴含灵髓的素材,而坊师铸器的本质则是对灵髓进行再编译的过程。蕴含特定灵髓的物料是编译时不可或缺的关键素材,然而因物料本身相当稀缺,也导致坊师造物充满不确定性。
好比谷辰以前用泥泽主灵髓做出的泥法杖,虽成为猎狩骑用以讨伐石怪的重宝,但因泥泽主本身稀罕的变种泥怪。没法再获得同样的灵髓物料,结果泥法杖也就跟着成了仅此一把的孤品。
“是这样啊,难怪每次拿到掉落物料时,都能卖出吓死人的高价……”
“感觉就跟医师差不多啊?就算知道要用哪些药材,但弄不到也没办法呢。”
听着女司书的解释,众人也纷纷松了口气般露出理解神情。
“唔,谷少的意思就是那个吧?鬼岩种的灵髓是制造铠车的物料,既然鬼岩种在黎阳这块多到让人吐血,那制约量产铠车的瓶颈也就不存在了?今后格物坊想造多少就能造多少。”
“什么?喂喂,那不是很厉害吗?”
“不,不只是厉害啊……”
在众人欢欣鼓舞的时刻,邬真口里却漏出近乎呻吟的叹息。
在场众人中,唯有邬真对坊造领域有着相应认知,同时她还是黎阳邬氏的本家公主。两项迥异身份赋予女司书凌驾寻常之上的思维广度,也令她得以在思索垒起的高台上,隐约窥见自家坊主那壮阔规划的一角。
并为之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