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章 盐与砂

虽然不像谷辰那般提炼出“物怪”的概念,但红鱼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搭档有着非同寻常的灵性。以往炎娲杖也只会在解放真力时短暂睁眼,而除以此外的时候都把自己扮成寻常法杖。

至于像此刻般在太阳底下打盹、边打还边喷出点点火星的松懈光景,老实说红鱼也还是头一次看到。很显然,格物坊里有着某种能让炎娲杖放松戒备的氛围,不过红鱼目前还不知道是何物。

“问问谷辰,应该也没空回答吧……”

伸手抓过打盹的炎娲杖,红鱼把目光移到不远处的商馆。

商馆二楼有面朝中庭的露台,和露台相连的房间即是格物坊主的房。虽说是房,但也似乎也兼作工作室的样子。好比前日从木野集回来后,某人便一头扎进房里没有再出来过。

连续两天都没看到谷辰露面,红鱼忍不住向坊副的邬真询问。被询问的女司面露苦笑,以无奈口吻告诉女炎使,不时地闭门折腾是自家坊主的常态。“大概公子又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吧?”这样叹息着的女司,转而跟旁边侍女交待起帮坊主准备特别伙食的事情来。

那些侍女是最近跟着女司从常夏宫转来的。

前次邬真因跟邬言吵架而回常夏宫小住数日,后被谷辰劝回来格物坊,那时候芭芭拉女吏便以侍奉公主为名派遣了数名侍女同行。这些侍女都是在黎阳公时便侍奉邬氏的士族子女,除年龄稍大外,无论学识教养或职业素质都是专家级的。她们的加势极大减轻了侍女阿妮的重荷,也令格物坊的内务体系更加完备。

不过格物坊主目前就如所见般的沉浸在格物研究中,因而红鱼也不确定某人对自家坊组的人事变动是否知情。

“……真想见他呢……”

红鱼入神般的望着房,察觉到时口里已漏出这般的喃喃之语。

想见他,想见谷辰。

此乃从意识海里浮上的毫无虚伪的真实之声,也在女炎使心里点燃了一簇前所未有的焰火。红鱼被那火焰推着向前踏出一脚,随即却又停了下来。

停下来的红鱼也有些惊讶。

虽然拓荒者是最不讲究繁文缛礼的族群,而红鱼以往也多是想到什么就立即去做,但这时刻却情不自禁地感到犹豫。

毕竟她对坊师职业素来缺乏好感,也曾听闻有些坊师被打扰研究时会气得拿东西砸人的恶劣先例。虽然谷辰和别的坊师明显不同,但专心研究时被人打扰,再怎么都没法高兴得起来吧?搞不好还会觉得她是不分轻重的傻女人也说不定。

想到可能得到这样的恶评,红鱼便情不自禁地感到畏缩。

女炎使在原地顿步,格外纠结地望向房方角,随即却看到商馆屋顶边沿突然翻上一人影。

那人影有着柳秀高挑的轮廊,黑发齐腰,左侧腰挎着一长柄雷剑,右手则提着一红绳酒壶。左挎雷剑、右提酒壶的女剑士,以轻快步伐横越商馆屋顶,来到房上方,随即瞥瞥左右,然后轻巧跳到露台上。

跳到露台前,女剑士的目光和红鱼有瞬间的交错。

交错的瞬间,女剑士的嘴角仿佛夸耀般的微微扬起。女炎使心里蹭地腾起一把邪火,当即把先前的顾虑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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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弄到这步也不行吗!?”

浑然不知外面的醋海兴波,房里谷辰正为解析心瓣石的物性而焦头烂额。

心瓣石是击破鬼岩种掉落的,已确认其内蕴的灵髓可用作融棂铸器的物料,但实际操作时却遇到不小的麻烦。如果用锻造铁器的概念来比喻融棂铸器的话,那物料其实就和铁矿石差不多,而灵髓则相当于铁矿石中蕴含的铁质。

融棂铸器的第一步,就是想办法把铁矿石中蕴含的铁质给融炼出来,以为下一步打造铁器的基础。先把矿石融炼成铁锭,再根据需要把铁锭打造成剑或枪或锄头,融棂铸器大概也就是这样的步骤。

矿石即是物料,而灵髓则是铁质。先把灵髓从物料中融炼出来,然后才可利用灵髓的物性来铸造蕴器。而心瓣石的麻烦之处在于,它的灵髓中掺杂着“刚体”和“歪罡”两重物性,就好比铁矿石中伴生的硫化物般,谷辰尝试了各种办法也没法把它们给分离开来。

两重物性中,“刚体”是制造铠车的必备素材。至于“歪罡”,按照禹分析,大约便是鬼岩种生发瘴气的来源。谷辰已亲身体验瘴气那堪比强酸的腐蚀性,不把这项物性剥离出来的话,根本就没法用于造物。

打比说,就算他霸王硬上弓用刚体强行造出一辆铠车来,能跑能拉,但受掺杂其中的歪罡影响,整辆铠车向外散发着稍稍触碰就会灼伤的猛厉瘴气,那到底有谁能驾驶它呢?费力造出这样的家什又有何意义?

这两天谷辰在房里闭门不出,就是想尝试用融棂之法把两重物性的灵髓剥离出来,但实际操作时却发现根本行不通。两方灵髓就像盐和砂般相互掺杂,要想分离出来绝对是以年为单位的庞大工程。

“还以为总算能让铠车量产,结果却是空欢喜吗……”

案桌前的谷辰长叹口气,沮丧的目光移到房间角落的白瓷缸里。

心瓣石散发的腐蚀性痒气,只有玻璃或陶瓷这类化学性质稳定的物器才不会受影响,谷辰足足挑了二三十枚回来,此刻都装在那口从常夏宫紧急借来的白瓷青纹缸里。这些心瓣石要是都能被利用起来,那此前只能想想的量产铠车腹案,便可以从妄想一步迈到现实。

倘若真能证明鬼岩种的物料可用作量产铠车的关键素材的话,那绝对会成为堪称釜底抽薪的王牌。对格物坊对紫辰阁,甚至对黎阳领,无疑都会带来足以覆写现状的冲击。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格外骨感。

铠车量产的野心,在融棂铸器的第一步就卡死了,甚至全然看不到突破的希望。不甘愿的谷辰揉揉发痛的脑袋,抽出支涤尘水仰头喝下,准备再催动梵印演算看看。

就在这时候,外面露台突然传出莫名骚乱的声音。

有怪有田有点钱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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