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世界既不黑也不白

沙漠之中出产的一些特殊植物做成的菜肴比不得在平洲时候,但是总算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吃,只不过就是有点淡,可惜在沙漠的环境之下,盐的价值,并不比水低。

尝过了甜的有些发腻,没有丁点酒味,反而更像奶茶的奶酒,陈刹与吕珝对坐在一件客栈房间中的桌子上。

一盏烛火点亮了桌面与房间。

陈刹没有想过刚刚来到沙洲,就能遇到这档子事,不过他没有多少抵抗,反而真心喜欢这种气氛。

不论在哪里,自己手中刚刚染了二十多条人命的情况下,也不会让自己这么相安无事的坐在这里喝酒夹菜。

说起来,自己之前有四点灵魂,现如今干掉那二十多个沙匪,换算下来便又是两点灵魂,足以支撑自己将神秘之剑升到第四级了。

可是陈刹还有另外一重考虑,自己的打斗没有多少章法,凭借的完全都是出手偷袭所带来的先手一击取胜。

虽说陈刹知道这是属于刺客的浪漫,可是那些杂鱼也就罢了,如果碰上一点狠角色很真不一定能得手。

当然,自己想象中的狠角色,是那种最起码也得是锻体九重级别的武者。

毕竟自从几个月前在滋水山自己一剑出其不意的干掉了那刘建春之后,对于自己,陈刹就有了一种谜一样自信。

身为一个刺客,当然不能与人真正的你一剑我一刀的捉对厮杀,那自己所能想象的,便只有提升自己使得更快,更出人意料!

‘刺客之道’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级别,想要升级为登峰造极境,需要八个灵魂点!

所以这技能被陈刹果断放弃,他能够用灵魂点提升的技能并不多,除了刺客之道以外,便只剩下同出一门的‘刺客诡道’和之前选择的技能‘埋伏’。

陈刹心里头还在计划着将灵魂点安排到哪个技能上呢,一旁那端庄的少女呆呆的看着烛火与烛火对面的自己,突然道: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问什么?”

陈刹有点好奇,这个心机颇深的姑娘又想说什么。

吕珝的目光从灯火上收回,微微笑道:

“比如我的身份,比如我的真正名字,比如追杀我的人是什么实力,比如林叔的那门武功叫什么名字。”

“嗯!”

陈刹点了点头继续道:“那你说说吧!”

吕珝摇了摇头,却反而问向陈刹道:

“陈兄不是沙洲人,想来应该是平洲人士吧,听说那里山清水秀,民众安居乐业,比起沙洲这边,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陈刹点了点头,没有否认,毕竟来到这铁盐城之后所见所闻,还真是比不得黑沙城内的寻常贩夫走卒。

“沙洲不同,这里的主要节奏在于争夺和贸易,真正依靠双手和沙子过富足生活很困难。

除了那些在沙洲上的生活必需品的贸易之外,沙洲贸易市场上最庞大的,是人口交易,或者说是奴隶交易。我母亲当年就是被卖入府邸的一个女奴......”

陈刹两眼一闭,尽量让自己忍住不去给这眼前眼神迷离,一本正经的少女一个白眼的冲动。

事实证明,陈刹的猜想没有丁点错误,一个狗血,但是只有亲身经历才会知晓其中悲剧的灰姑娘故事。

父亲是国王,是皇帝陛下,母亲是女奴,是低贱的奴隶,这样生出来的孩子绝对不会比奴隶与奴隶之间的孩子要轻松富足,甚至连苟延残喘都是一种奢望。

吕珝能以丝毫武功都没有活到十九岁,陈刹都有点佩服她,当然,或许她活到十九岁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不会丝毫武功。

沙洲与自己所处的黑沙城不同,这里的武者密度相比起平洲,无疑要高上许多,毕竟在这里,如果没有一丁点防身之能的话,甚至连城都出不了。

无时不在的毒蛇毒蝎不用多说,那些来去如风的沙匪是最让人畏惧的掠杀者。

讽刺的是,那位整个沙洲唯一的神武境陆地神仙,便是沙匪出身。

这一晚,少女跟陈刹说了很多。

说她名义上父亲,但实际上只是一个陌生人的国家叫做烈水国。说她上面有六个兄长,和不少于两位数的姐妹。

说她真正的名字叫做吕如意,是她母亲取得,没有什么文化,但是却代表了一个母亲最为本质上的盼望,平安如意。

不过后来离开那里之后,现在她将名字改叫做吕珝,她没有骗自己。

说自己的母亲当年生下自己之后,也没捞到什么名分,还干着那为奴为婢的活计,毕竟对于一名国家的君主而言,所谓的公主,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后来,吕珝还说她的母亲,因为打扫她那位二兄长母后的房间时,因为不小心碰碎了一个很喜欢的花盏,被另外那个女人用马鞭在府邸之内,一鞭子一鞭子活生生抽死了。

围观者有很多,但是没人去管,甚至自己那位父亲听说了之后,只是哦了一声,罚了那个女人半个月的吃穿用度。

若不是林叔死死拉住自己,恐怕自己也会被那借题发挥的毒妇同样抽死。

‘世界既不黑也不白,而是一道精致的灰。’

陈刹听到这里的时候,想到了这一句同样是前世那位被称为人生导师的女英雄所说的话。

他将这句话跟吕珝说了,后者很喜欢这句话,自己低声沉吟了好几遍,并且追问是陈刹自己创作的吗?

陈刹这次倒是没有舔着脸应下,只回答说是一位独立自主而又不缺优雅的女士所说,至于名字,自己只知道一个字:卡......

文青之间的联系很难以理解,尤其是女文青。

吕珝就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突然对于这位神秘‘卡’女士有了一丝憧憬和幻想。

后来,即便她想要表现的平庸,但是到了分封之时,由于近几年仅仅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做的那些事情,就得了那位与陌生人一般,像是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位女儿的君主父亲的几句夸奖。

由此,便是祸根的来源。

很可笑,吕珝说到这里的时候,笑的也有点莫名其妙:

“那男人的一句还算不错,竟然能够惹来杀身之祸,她们围着那样一个男人,那男人对于她们而言是天,是不容置疑的一切,可是我曾经见过那男人最卑微的模样,如同趴在地上的野狗,吐着舌头,恳求主人的收留。”

吕珝的眼神又渐渐的有些迷离,望向那一抹烛火,嘴角勾勒的那一抹笑意还没有消散,手指却下意识的伸入到了那烛火之旁,指甲想要去触碰那橘黄色的淡淡火苗,可是那终归是火焰,她没有丁点武学,即便只是这种火苗,肉身也无法直接接触。

良久之后,吕珝才以一种不可闻的动静沉吟出声:

“这......就是权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