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煌煌大势

“是不是觉得很狂?”

韩非不置可否,只是静静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侧这个自诩为“黄石”的怪人。

“如有一朝,台上之人,如此狂态,天下之人皆不以为狂,如何?”

黄石笑了笑,在自己的案卷之上补上了“天下”二字,然后又道:

“皆不以为狂,听之信之,凡天下之土,皆是此少年之土。”

黄石的声音很轻,一如他平日之懒散淡然。

可韩非闻言却猛然抬头,望向了琉璃高台之上的少年。

琉璃台之上,赵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长剑锋芒。

而随着赵政的手指划过长剑,青铜剑之上似乎沾染上了赵政的势。

一时间,整个紫霄宫中一阵风起。

“这种感觉!”

李斯眯起眼来。

君择臣,臣择君。

那个臣子不希望自己的君主乃是雄主。

拔剑似有天势者,古今未闻也。

“帝王之势也?”

荀子的长衫被剑风吹动,他双目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少年。

长风拂过宫楼之中众人的面庞。

而此时站在赵政对面的众人也意识到不对了。

“铮!”

随着一声声长剑出鞘的声音响起。

众人挺剑而出,剑锋撕碎了空气。

其势疾如风,迅如雷霆。

九柄长剑成狂风暴雨之势,朝着十丈外的赵政席卷而起。

而此时,赵政的手指刚刚划过整个剑锋,他轻声道:

“政,所习之剑,天子之剑也。”

轻轻的声音在整个紫霄宫之中回荡着,如天音翻滚。

言罢,赵政轻轻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古铜色的长剑似乎一瞬间醒来。

剑锋之上的剑势见风便涨,似乎要乘风破浪。

那势如火如水,似乎与天地黎民而合,与日月四时相并。

如破晓的那一缕金色,撕碎了一切的黑暗。

又如春日之中降临的第一滴甘露,蕴藏着生的希望。

如龙卷云,虎携风,巍巍之势不可揣度。

整个紫霄宫之中,三十六根汉白玉的通天石柱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一柄剑上。

这一刻没有比这更耀眼、更夺目的光辉。

长剑当空,为风长鸣。

“这便是政儿所习之剑吗?”

坐下的子楚面色复杂道。

天子之剑,如此之势。

高台之上,九柄长剑在赵政的长剑之下,似乎化为了九只嗡嗡作响的蚊蝇。

似乎珠粒之芒与日月争光。

大日之光下,哪里还有微光之位。

持剑刺出的第一人,心中不由的升起一种感觉:非吾剑不利,只少年之剑威势太盛,为之奈何?

赵政握住剑柄顺势而下,似上苍借其手而出剑。

那一刻剑势如潮。

像是天下河流奔流而下,又如九霄银河而落。

如天下大势滚滚,众生之念不可逆。

奔流的剑势似乎与整座宫殿合而为一,与茫茫众生合二为一。

九位持剑论道者之剑,一寸寸崩碎,明明没有感到丝毫手中受力,可手中的长剑却寸寸崩碎。

剑势划过众人之身,如激流卷沙石。

众人被狠狠扫下了琉璃高台之上,身着衣衫上道道剑气划痕。

而长风吹过整个紫霄宫,一时间众人无言。

之前那位第一站起质问的魁梧男子捂着自己的胸口,痛苦的在汉白玉的石板之上的滚动着。

那剑气明明没有刺伤他的胸膛,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的胸中剧痛不已。

似乎有一柄长剑刺穿了他的心腹。

“抱歉,看来诸位之才不够见吾师尊!”

高台之上,赵政依旧是一身黑衣玄鸟纹。

可此时众人却无一人敢将其视为少年稚童。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持天子之剑的少年虽少,又有何人敢欺少年穷矣。

赵政缓缓将长剑收入了剑鞘之内。

“不过,诸位却可品鉴一下,政之剑道如何?”

高台之下,那倒地的九人艰难的爬起来。

为首魁梧之人,一连挣扎的倒地数次,才站起身来。

“王孙之剑,威矣,霸矣,无双无对,小人认输,才不够便不足以与仙人论道,小人服之。”

他额头之上的汗水如雨,心中刺痛难忍,强忍着才勉强说出这番话。

他很确定,如果这不是在太阴学宫之中,他估计早已经死了。

即使在太阴学宫之中,那位仙人弟子留了手,他怕是也是毕生都握不了剑了。

“承让了!”

赵政将长剑缓缓挂在了身侧,然后侧身对常威道:“劳烦常威叔,将其送下了。”

“诺!”

常威摆了摆手,立刻就有宫人迎了上来将九人送下。

而此时,居士宫之中的人眼光越发的复杂。

握着天子之剑的秦王之孙真的是人力可敌吗?

整个纯白色大殿之中的众人都看着琉璃高台之上的赵政。

“昔日庄子所言天子之剑现世了!”

黄石轻轻的笑着,似乎丝毫也不惊讶。

“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

韩非轻声道:“难道六国无可争之吗?”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一瞬间没有丝毫的结巴。

黄石轻轻在竹简之上又写下了一个“道”字,笑了笑道:

“那要看看太阴学宫之中春秋仙人是否留于诸国活路了。”

他顿了顿后,又道:

“若吾持子,有仙人之势,诸国必败,天下必一。”

“这便是天意吗?”

韩非喃喃自语道。

“天意便是民意,苍生之意便是天意。”

“天子之剑只需折服世人,此后便无人可当。”

黄石的目光如炬,他自忖已经猜透了一半那位仙人做法。

那位春秋先生要为赵政立威,立煌煌之威;亦是要为赵政立势,立天地大势。

当大势扑倒一切,所有的人都要顺从,这也是战争兵法之中最高的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

本来的秦国或许可以以兵势行此道,可兵势可以得国,却难以守国。

唯有大势,不仅败人之躯,亦可败人之心。

人心若一,天下想分也难。

高台之上,赵政环视整个太阴学宫。

“诸公长吾,皆人中龙凤之姿,今日论道必然千载之美谈。”

“政,不欲伤和气,遂之后论道不以兵刃,诸公以为如何?”

长剑已然挂在赵政的腰间,虽然已经收入剑鞘之中,可锋芒已然印在了众人心中。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