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袭杀

矫健巨大的黑马高高扬蹄,殷红的瞳孔炽热如流火,马身如狂风摇摆,踉跄倒退,似是要躲避那骤然扑来的少女。

黑马身前便是被她所伤,还受其驱役狂奔了数条街道,最后支撑不住,死在了那条小巷之中。

此刻它虽是怨灵凝聚,循着她的气息而来,但在慕师靖手中寒芒亮起的那一刻,它还是出去本能地退却,发出一声声惊惧的嘶鸣。

“去死。”

死过一遍便再死一遍。

慕师靖匕首抹过手掌,鲜血溢出,涂抹上了匕首,寒光带着血色横切而去,战马的怨灵长嘶着奋蹄,想要踩踏那冰冷的少女,可寒光已然在最短内一闪而过。

涂抹鲜血的匕首扎入怨灵所化的战马之中,那怨灵如遇天然的压胜之物,竟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矫健的身影宛若破了的气球般飞速收缩。

战马痛苦的嘶鸣未能让她有丝毫动容,又是几道寒芒,干脆利落地斩了下去。

黑色战马高大的身影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便灰飞烟灭,慕师靖身形微挺,匕首朝着鬼将穿刺而去,鬼将长枪已然在手,他将其格于身前,短匕与长枪刹那交锋,尖锐的摩擦声刺耳响起,拖着枪身溅起一连串的火花。

鬼将神色凝重,他低喝一声,双手按着枪身,蓦然旋转,猛地向前压了过去。

慕师靖轻哼一声,鬼将巨大的力道自枪身压到她的身上,她身子后仰,屈腰卸力,匕刃顺着枪身划过,割向其中一只握枪的手臂。

鬼将手臂一抖,长枪随之震颤,慕师靖虎口剧震,滑刀的动作被硬生生打断,慕师靖身子被迫后退,鬼将则向前逼出一步,枪身再次砸下,金属碰撞的声响里,寒芒一闪,匕首直接脱手飞出,叮得一声扎入木制的墙壁中。

慕师靖被那力道重压,直接后翻而去,双手撑地,足底踩在了长枪上,用力一蹬,身子借力翻跃,一个腾翻之后直接落到了屋子另一侧,一腿蹬墙一腿支地才堪堪稳住身子。

鬼将静静地看着她,心情已然平复了许多,他缓缓摘去了银色的头盔丢到一侧,粗粝的面容上,那幽冷的眼神紧锁着肌肤苍白的少女。

“你这一手斩鬼刀是谁教的?”

慕师靖依旧一言不发,她的眼睛同样死死盯着对方,她虽然已没了匕首,却依旧在对方的每一个步伐,姿势的变化中寻求着破绽。

鬼将按着胸前的伤口,灵力催发,加速着伤口的弥合,而另一只手握着长枪,枪尖缓缓地扫过地面,斜指向虚弱的少女。

“看来所有人都低估你了。不愧是名满全城的慕家大小姐,雨街上当着数十位高手的面行刺,又在围剿之中悍然脱身,方才你明明有机会破窗离开,却选择留在此处暗算截杀我,此番风采,哪怕放在镇山城中也难有二人了。”

“鬼将大人谬赞了。”慕师靖借着说话之际换了口气。

鬼将不解道:“我还是不明白,你明明受伤如此之重,双手被缚灵索所禁锢,灵力更是近乎枯竭,方才仅仅杀怨马之灵便几乎榨干了你最后的灵力,你为何还敢在此等我?难道是笃定了我不会杀你?”

慕师靖平静道:“我行事随心所欲,想杀便杀,想走便走,要你管?”

鬼将浓黑的长眉轻轻挑起,他声音轻蔑道:“看来你还是笃定了我不会杀你……但你今日事情败露,后果你可曾想过?还是只凭借一身藏了十数年的修为便一意孤行,做这单刀英雄之举?若果真如此,大小姐未免也太过任性了。”

“事情不会败露的。”慕师靖清冷的声音如蓦然落下的雪,“你回不去的。”

回字的音节才一爆起,慕师靖小腿肌肉瞬间绷紧,猛一用力间,她灵巧的身子径直扑向了鬼将的枪尖。

话音缥缈如烟,刀光随之落下。

鬼将神色阴沉,被迫移转了枪尖的方向,以长槊横敲侧击。

他自然不可能杀死慕师靖,也没有必要。他有种直觉,这个小姑娘将修行之事隐瞒了十几年,必然事关重大,这背后究竟牵扯着什么,他同样好奇至极。

不算宽敞的房间之内,鬼将的长枪很难施展开,而慕师靖双手被缚灵索禁锢,同样难以进行一些较大幅度的动作,多靠的是身法移转腾挪,身形在枪风之下狼狈躲闪着,清脆的撞击声中,床榻被打成无数飞溅的碎末,木门同样被彻底砸烂,无数地板被砸得高高翘起,慕师靖如身处乱石滩中,移转身形的范围越来越小。

鬼将的身形幽灵般移转在大门附近,长枪一横,封锁了她夺门而逃的可能性。

而慕师靖的攻击几乎未能伤到他分毫,最多也不过是体力上的消耗。

慕师靖脚步愈发虚浮,她胸口起伏的频率越来越快,目光却未有丝毫动摇之色。

“你想凭借这些奇巧身法躲到什么时候。”鬼将反握长枪,斜挥而去,慕师靖身子一侧,那枪风几乎贴着脸颊而过,然后砸入慕师靖身后的墙壁中。

鬼将随手将长枪拔出,好奇道:“大小姐,你若是有后手,不必再拖了,稍后我的出枪可不会如此温和了。”

慕师靖牙齿紧咬,她有意无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部,血液已经从衣衫内透了出来,强行以灵力弥合的伤口又有了崩开的迹象,

不能再拖了……

慕师靖摆出一个传统的武术起手式,眉目间所有的表情如被雪水洗去。

鬼将神色一正。

明明少女根本不可能做出有效反击,但她身上却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如饲伏许久的雪豹,缓缓伸出足垫中深藏的利刃。

接着她身形动了,动得极快,却不是向着鬼将奇袭而去,而是猛然转身,直接向着破碎的窗户外跃去。

鬼将微微一愣,他嘴角轻轻扯起:“想跑?”

意念稍动,铁枪已飞砸过去,深深钉入窗边的木板中,他转动枪柄,灵力自掌心汹涌灌注到枪身里,他手腕一抖,爆裂声中气浪狂掀,鬼将一步踏出,半面墙壁都被摧毁,木板搅成碎片。

身后的撞击声让慕师靖奔逃的身影顿了顿。

长枪破风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锐利的锋芒如疾飞的箭矢从肩头擦过,直接扎进了身前的墙壁中。

慕师靖非但没有惊惧,反而一跃而起,踩着那枪身借力,直接跃到了屋顶。

大雨刚过,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意味。

檐上滴落的雨水落到嗡嗡作响的长枪上,被震碎成细细的雾气。

慕师靖高高地立在屋顶,没有继续逃跑。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鬼将,湿寒的春风将她漆黑的长发吹起,如黄昏时漫天振翅的群鸦。

鬼将目光遥锁着房顶上慕师靖清丽的身影。

一抹危险的警兆却已涌上心头。

风声从天而降。

鬼将微微抬头,眼角只看到一抹雪白的影子。

那白色的影子带着猎猎风声回旋而下。

如收翼俯冲的海东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