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怀疑争论
议事堂是很大很明亮的一间正堂,这一刻却十分幽暗,秦家不仅关了门,连窗户也关了,还拉严实了窗帘。赵谈两腿发软,平时称兄道弟的秦福和秦禄像两尊死神般审视着他。“你们……”赵谈想说点什么自辩,可想不出该说什么,秦家突然如此对他,还没弄清原因呢。“我们?”秦福的鼻子里哼出一声狞笑,“哈,你摸摸你良心,我们对你怎么样?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居然这样来害我们?”赵谈被问得直冒汗,拿鹅毛扇摇几下,汗水还流得更多了,他搓了搓有些发紫的脸才镇定了些。他朝秦家兄弟拱了拱手说:“狂龙岛的事我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对不住,对不住。但是啊,那全是赵锏干的,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得到消息。”秦福和秦禄对视一眼,面色缓和了些,秦禄开口问:“是赵锏想独吞狂龙岛?他拿账本儿是想要挟你,再把我们撇开?只是他这么干就这么干吧,又毁我们的库房干什么?”赵谈两眼定定不动,脑子转了几个弯都没明白秦禄在说什么。看他发愣,秦禄又加重语气问:“赵锏想在交易当中多得利益,他拿账本是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将我家宝库毁得乱七八糟是想做什么?你还没讲清楚你昨夜的事,少拿赵锏来搪塞我们!”赵谈擦了擦汗,再拿鹅毛扇对着头顶扇了扇,终于弄明白了一些。“秦家主,秦二爷,你们的宝库被毁坏了?你们问的不是赵锏赶走狂龙岛上秦家人的事情?”听他这么说,秦福和秦禄交换一下眼神,秦福侧身端起茶杯饮茶,秦禄看着赵谈。等赵谈被看得心里发毛,秦禄才开口:“你先说说狂龙岛上的事。”这狂龙岛是海中小岛,土着居民是身形高大、皮肤棕黑的蛮夷之人,风里浪里捕些海鲜也卖不了几个铜板,还有人拼死去采珠,珍珠由商人卖到城里价值连城,给采珠人的钱仅仅够生活,土着居民过得很苦。后来,岛上来了些逃兵和凶犯,劫掠来往商船,获利颇丰,也拉土着居民入伙。再后来,他们发现只是靠劫掠也逐渐抢不到钱财,因为商船宁愿绕远路,也不从狂龙岛周围经过,久而久之没得可抢。于是,他们不再把商船抢得一毛不剩,而是以保护商船平安航行为名收取费用,有时还帮商船打走附近的小海盗,又在岛上修了船坞、小酒馆、淡水蓄水池等设施,让来往商船有修补船的地方,也有补给物资的地方。几年之后,走狂龙岛附近海域的商船越来越多,岛上成了一处安乐窝。当年那些逃兵、凶犯当中有和秦家交好的人,秦家的商船从这里过受到优待,秦家又与他们合作,往狂龙岛周围的岛屿卖粮、卖瓷器、卖丝绸,再从这些海岛上收购海鲜、珠贝、灵草贩卖到内陆。赵遗策所属的新军也与狂龙岛势力有关系,也在合作贸易,但以武器和丹药、茶叶这类物品为主,收保护费的人员当中也有一半是暗属新军。新军中管各种武力相关的是赵锏,管各种贸易相关的是赵谈,赵谈与秦家也有生意往来,相处得不错,赵锏则是早想把秦家的势力拔掉。就在昨夜,赵锏把秦家所属势力全赶下岛,把钱财和粮食、船队也占了去。“叮啷!”秦福的茶杯重重拍在了茶几上,茶水都泼了出来,他脸色变得像茄子色,就是被掐了脖子憋气的紫红色,他大喘了几口气,脸色才好些。“大哥,不必动怒。我让三弟不再多管海岛上的事,也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和那些海岛上的人打交道,赵锏有天生优势,我们没必要和他起冲突,只要还能通航赚钱,不插手岛上事务损失也不大。我们的大本营是在西北,别的地方能捞着钱就捞一些,捞不着就算了。你我兄弟都身康体健,才是秦家兴旺的根本。”秦禄一边劝着,一边从茶几的小抽屉里再拿出一个茶杯给秦福重新倒上茶。赵谈擦擦额头上的汗,硬挤出个笑来:“秦家是家大业大啊,不在乎那点小利益,可我们新王部下也不能干这种抢朋友利益的事啊!我昨天晚上就是去骂赵锏的!唉,那个狂妄的蠢蛋,还敢到秦州来,还想救走赵小锅!”“嗯?赵锏到了秦州?”秦禄惊疑地转了一下眼珠,而后又淡淡说道,“他来就来吧,我们秦家不会把他怎么样。只要秦家商船以后经过狂龙岛周围,他不为难我们,我们不去岛上也可以。”赵谈连忙接话:“他拔了秦家在岛上的势力,都已经对不起你们了?哪里还敢对过路的秦家商船使坏?他要是那样做,我都饶不了他!”这么回答着,赵谈心中却认定秦家也怕了赵锏。赵锏的母亲是岛上的土着,父亲是背了人命案逃去岛上的凶顽之徒。如今虽说他父母不在了,岛上的人对赵锏也远比对外人亲近,一旦有冲突,必然偏向赵锏。或许真是秦家真不敢惹赵锏吧?秦禄对赵谈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请他坐。等他坐下,秦禄又说:“你此次来谈的事,我们秦家还没准备好,合作的事以后再说吧。还有,看来我们之间有点误会,我们让你来是问关于秦府昨夜抓贼的事,我们对狂龙岛那边只知道出了变故,还不知道具体情况。”“秦府进了贼?”赵谈惊诧得站起来,“哪里的贼敢惹你们啊?这……还有啊,我们要谈的事,怎么就推了呢?我可没有做害秦家的事!”秦禄让人把窗帘拉开了,屋里透进光,墙上和家具上都映着光斑,风一吹,摇摇晃晃的光斑让赵谈感到不安。秦福和秦禄又交换了一下眼神,秦禄再说:“我们相信你实话说了昨夜在干什么,可是呢,不少人又听到你昨夜喊着要帮秦家抓贼,这让我们不得不起疑。还有,你跟我们要谈的事关系甚大,不只是你私人跟我们合作,是代表了整个新王势力跟我们谈,这赵锏也是新王的得力干将,出了狂龙岛的事,我们的合作必须得谨慎些,观望一段时间再谈。”此次来秦家,赵谈说是要让秦家赔偿那劣质连胜弩造成的损失,实际上不过是想借此事让秦家让步,谈正事的时候能多得利益。赵遗策已经不想死守那半个平州了,那个地方已形同鸡肋,早晚都得放弃,赵遗策是想丢平州夺秦州!刘都的根基未稳,只要秦家配合,取下秦州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即便刘都占的地盘更大,也吞不下赵遗策的势力。听得秦禄那么说,赵谈又汗如雨下,那个计策是他向赵遗策提出,要是办不成事,赵遗策也不会再重用他。“你们要相信我!赵锏干的事,跟我无关,我是一心顾着秦家,想跟你们好好合作共享天下的!”秦福摇了摇头:“这事暂且不提了,我们相信昨夜的恶贼与你无关,只是有些事情暂时先不谈,没有要把你怎么样,好了,请先回去休息。”赵谈哪里肯走?他靠近他们高声说:“秦家主,秦二爷,我诚心诚意和你们友好合作,你们可不能毁约不守信用!”秦福咳着喘了几声,手肘支着头,声音微弱地说:“我们秦家接二连三出事,不想再做什么有风险的事了。你请自去休息,再要多说,我们得让你交待昨夜到底在哪里了……”秦禄也说:“我大哥身体不适,又有很多紧要事要处理,赵爵爷请自去休息。”赵谈是赵遗策封的伯爵,秦禄跟他不称兄弟而称封号,不是尊敬他,是提醒他两方还属于不同阵营,要是再多说,秦家会将他交给刘都处置。赵谈听出暗含的威胁意味,告辞离去。一到了自己住的房间,立刻把随从们喊来查问昨晚的情况。秦家兄弟看他走后,让人把秦祥和秦逸找来议事。“三弟,这次的事,你看怎么办吧?你太鲁莽、太自负,说你多次还不肯改!”他们一进门,秦禄便斥责秦祥。秦福看着秦祥叹了两声,又再看看秦逸,神情显得更痛苦:“小逸,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省心?你们啊,要是我死了,我怎么放心把秦家交给你们?”秦祥梗着脖子答道:“丢了狂龙岛的势力又怎么样?只要还能拿捏赵遗策和刘都,秦家在秦州稳稳当当的!昨儿晚上,是我大意了,才连个贼也抓不住!”秦禄瞪着秦祥怒声道:“你何止是大意?你简直蠢透了!有人要故意整我们秦家,你还没一点警觉!”“我哪里没警觉了?我要是不去宝库查看,那可发现不了进贼的事,会弄得遭背后捅了刀子也不知道!”看他们争执着,秦逸缩到边上,他可不敢开口,这几天他不管说什么都要被骂得狗血淋头。他缩着头站到边上,可还是被秦禄拎出来问话了:“小逸,你说昨晚上的贼是什么来路?”“啊?”秦逸猛地抬起头,两眼茫然。秦祥抢着说话了:“你问他问得出个什么?我和那贼交过手,凭直觉看是程浩风!再有一条,他来查军粮的事儿要看真账本,绝对是他偷账本闹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