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人生无常
“怎么样，还是没醒过来么？”来人是水嫣寒，而此时白楚正在清音所住的女生宿舍里。
清音摇了摇头，带着水嫣寒往她宿舍走去。
作为帝心学院，五大学院中间的顶级学院，学员的住宿环境好的没话说。单人单间，虽然不大，但却异常安静，适合学员的静修和长远发展。
每一个房间都设有聚灵阵，虽然效果比不上白楚的清风山，但也要比其它地方的灵气浓稠两倍不止。听说最早还设立了隔音阵，不过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取消了。
一进门就能看见白楚，他此刻正躺在清音的床上。清音小时候她父亲对她极为严厉，只让她睡板床，这个习惯一直延袭至今。而她作为清元和清茹剑的女儿，更是生下来就会化形。
床头有一盏灯，灯里燃烧着深海香鲸的鲸涎，它具有安神的效果。除此之外，还放了好几本剑谱。不过最让人醒目的还是桌子上一张古朴的大琴。
水嫣寒走到白楚身前，摸了摸他的额头。
“体温正常。”
她将他的上衣拂开，白楚的伤口已经结痂脱落，甚至不留一丁点儿疤痕。
“恢复的也很好。”
清音点了点头，叹息道：“可是就是一直醒不过来。”
水嫣寒看着清音，眼中莫名的有些悲伤。清音眼睛红肿，应该是刚刚哭过的原因，鬼知道这三天内她哭了多少回。她知道清音心里压力特别大，因为白楚受了这么重的伤，她难辞其咎。
“没事的，清音妹子，白楚一定能醒过来的，你要相信他。”
清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水老师，我相信楚弟弟，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水嫣寒拉着清音坐在床边，好奇道：“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水老师是想知道我和白楚为什么关系会这么好吧，明明都不是亲生的，但彼此的依恋程度却远超姐弟……”
“事情是这样的，我的父母是一个极为强大的人的手下，一天却接到一个不同寻常的任务，他们带着我辗转万里，横跨三个王国，跑到万妖之森来。最后任务的内容居然是照顾好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好奇，什么婴孩，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谁知看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
水嫣寒倾耳，神情无比专注。
“粉嘟嘟的，长了一对毛茸茸的耳朵。然后我就瞒着我的父母，每次训练完之后就会去偷偷看他。其实我也知道他们知道，只不过他们也从来没有阻止过我。”
“就这样，白楚就在一天天中长大。”
“他呢，吃着百家饭，虽然是个半妖，但从小体质就好的出奇，同龄人中没有人能打过他，不过这样的他却被村长安上了一个小萝卜的名字，我知道他嘴里心里都不满意。”
“于是他就开始调皮捣蛋，没事就偷村长的酒，偷村长炼制的丹药，甚至连村长家的鸡都给拐跑了。但我知道，随着年龄渐长，他开始变得沉默起来……”
“他与我不一样，我两岁就觉醒了，而他一直到了五岁都没有任何觉醒的迹象。说来搞笑，他身边的人极力的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人，但哪有普通人会炼丹，哪有普通人会在每一年的月圆之夜把他丢在一棵槐树下，一消失就是好几天。”
“楚弟弟会把经历的一切都告诉我，直到有一天，我训练完去后山摘一种水果，却意外碰到他，他那个时候浑身涨的通红，嘴里不断地喊着疼。也是后来我才知道他居然瞒着我服下了锻骨丹、镇魂丸和清心丹。”
水嫣寒檀口微长：“啊，他居然在没有元力的情况下服下锻骨丹？”她不得不惊讶，因为人体在觉醒境界之前特别脆弱，就和普通的凡人一样。
清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是将虚脱后的他捡回去的，他硬生生的将药力扛了过去才肯昏迷。我就像现在一样，守着他，等着他苏醒。但他醒过来之后急着问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说没有，是刚好去摘水果才碰见他的。”
“他那时连呼好几口气，笑兮兮的说自己不小心睡着了。自打那以后我就知道他真的和其他的同龄人不一样。而自那时候，我也知道他是有多么的想变强，想修炼，想觉醒。”
“有一天他找到我说，说他遇到了一帮新朋友，是一群猴子，然后他每天都会脏兮兮的跑回来。其实他心地里很善良的，他从来没有真正的伤害谁，所以我从来不回去怪他。但这帮猴子与他厮混熟了之后，便开始编歌谣骂他。”
“他那些天眼睛通红，谁也不理，嘴里一直嘟囔着要干猴子，我也没太在意，也就是那一天，他终于觉醒了。”
水嫣寒听到这里也不由呼出一口气，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但他跟个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最后要大家给他收尾。我知道那件事不能怪他，毕竟大人都会犯错，更何况他才六岁不到。”
“但烦恼很快就接踵而至，觉醒之后，他依旧不能修炼。”
水嫣寒点头：“因为他始终是个半妖？”
“嗯，因为楚弟弟是半妖。虽然他天资好的出奇，但体质这一关他依旧迈不过去。当时村长提了三个方法，但我知道他只会选择其中最难的那一条，就是融合妖族和人族的功法。”
“日子虽然苦，但绝非没有希望，再怎么也要比之前好得多。他就是这样，有时候就喜欢盲目乐观。”
水嫣寒悄悄支起下巴，她忽然有点明白白楚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战力了。
“那天他和袁空开战了，猴子天命后期，他觉醒初期，所以落败在我们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他不认输，我永远记住了那个画面，记住了他当初是有多么倔强。”
“后来，他终于知道怎么修炼了，大家又在一夜之间离他而去，把他一个人丢弃在万妖之森里。”
清音忽然愣了愣神：黑白玄使去哪了？
“怎么了，清音？”
“没，没什么，其实我当初以为我和楚弟弟再次相见会在好几年后呢，没想到这还没到半年又重新相遇了……”
水嫣寒听闻，起身叹道：“世事无常，不是么？”
“唉，世事无常……”
水嫣寒走到清音桌前，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清脆的声响，此琴乃七弦琴。
“清音妹子学琴？”
清音俏脸一红，连走上前，解释道：“我也是刚学，我以前只见过琴这种东西，也听人弹过几首曲子，但我父母都是剑道大成者，不许我学琴，我也是到帝心学院才有机会挑一口琴，然后自己买了谱子，胡乱的弹奏。”
水嫣寒颔首，这个道理她懂。父母都期待自己的子女能够子承父业，在他们打下的基础中也走越远。
“那清音妹子你为什么不选五弦的而是选七弦的呢？”
“难道不是弦越多越好么？”
水嫣寒摇了摇头：“并非如此，无弦琴五根弦分别是宫、商、角、徵、羽，七弦琴里面多了两根，分别是少宫和少商。七弦琴固然会使曲子音色更饱满，但相比于五弦琴它就太复杂了。大道至简，简而近道……”
清音若有所思：“那么我该如何抉择？”
“这还得看你，既然你用七弦琴，不妨弹一首曲子呗。”
“真，真的嘛？”清音一时手慌脚乱，面色涨的有点通红。
“我以前真的没学过，我怕弹不好有辱老师的耳朵。”
“哎呀，谁不是从呀呀学步开始呢，就跟你练剑一样，总得有个过程。”
清音虽然不是很自信，但还是勉强坐在桌前，当她的手碰到琴弦的那一刻，她整个人的气质忽然转变，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水嫣寒眼中流露出异样的神采，这清音琴道恐怕有着不俗的天赋。
她弹奏的是诗经邶风里面的一首名曲，名叫《击鼓》。是她在秦国执行任务时听来的一首曲子。
她双手修长，温润如玉。左手轻按琴弦，如蜻蜓点水一般，右手如白玉蝴蝶一般，在琴弦上抹、挑、勾、剔、打、摘、滚、拂来回穿插。一举一动让人赏心悦目。
清音粉唇微张，开始唱了起来。她声音宛如圆润的珠玉，高亢处又像珠子打在玉盘上的声音。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
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
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当清音唱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时，水嫣寒早已泣不成声。连她都没有想到清音的声音会有这么强的感染力，这些年经历的种种往事一一浮现在她心头：曾经许下的诺言，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清音唱罢，将琴弦按住，余音袅袅，片刻才息。她等了一会，转过身子，才发现水嫣寒已经哭成了个泪人。
“水老师？”
水嫣寒先是一惊，然后才慎重恳求道：“清音，你学琴吧，我给你推荐名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