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还有梦

张云起离开了罗大海的办公室。

出门时,他非常友善的替罗大海合上了门,顺带用纸巾擦了擦手上的血。

天气已经晴朗了好几天,积雪消融的十分快,马路两侧的草皮上又露出了枯黄的身姿,初春的绿芽大概已不再久远了,张云起的心情很愉悦,顺着学生人流去第一教学楼上课,半路上,校园广播有歌声传来,是郑智化的《水手》: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怕

至少我们还有梦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问

为什么

……

旋律悲悯动情,让张云起有些失神。

以前他很喜欢这首歌,也一直觉得郑智化是一个很不一样的歌手,他至今还记忆犹新的一件事是在992那一年,为了庆祝我国体育健儿在巴塞罗那奥运会缔造的辉煌成绩,央视举办了一场晚会,这场晚会规格很高,两岸三地的大牌歌星都有邀请,当时名不见经传的郑智化也在受邀之列。

选择歌曲时,他挑了这首《水手》。

主办方看过歌词后,要求换歌。

郑智化一口回绝。

这个因为小儿麻痹症在2岁的时候便失去健全四肢的年轻人并不好惹,性格倔强顽固,又充满了人文关怀,他有一个不幸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因为残疾,经常受到同龄人的欺负,成名之后,他倾吐心扉时说:幸运的人,用他的童年治愈他的一生;不幸的人,用他的一生治愈他的童年。我是后者。

最终,在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庆祝晚会的那天,中国几亿人通过电视机和广播,或看到或听到这个拄着双拐、瘦瘦的年轻人唱了《水手》。至此,郑智化这三个字在大陆家喻户晓,成了励志的代言词。

次日,天高气爽。

吴雅丽、陈心怡、姜敏、伍娟、何莉萍五人没有来55班上课。

然而除了55班的同学,没有人察觉到异常,也就是隔壁56班的一些学生收到了点儿八卦消息,这五个人大概率是不会再来上学了。

一时间,56班的气氛很有点提前过大年的味道。

那时候张云起已经驱车赶往晏诗家。

他买了一大堆的东西,菜啊油啊米啊水果啊,和他同去的初见不太明白,问:“怎么不买营养保健品?现在都送营养品,刚好给晏诗补补身体。”

张云起说道:“那些东西不太好,给老同学,就不整虚头巴脑的了。”

初见挺奇怪的张云起的这个结论:“为什么不好?”

张云起笑:“你还小,以后就知道了。”

初见清澈的小脸就红了:“你也不大。”

张云起一时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就换了个话题,和初见聊着天,驱车来到了晏诗家,晏诗家的地址是他请假时向班主任王明榛要的。

晏诗父母是南城区一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纺织厂的普通工人,住在南郊,大概是祖屋吧,不过照张云起这种后来人看来,也挺好,远离市中心,是一个带院子的独家小院,面积不大,三间平房一字排开,小河从门前缓缓流过,少了都市里的噪杂,多了几许难得的宁静。

晏诗父母应该都上班去了,晏诗一个人在家,在院子里劈柴,院子里空荡无物,堆在墙角的灶火冷冰冰的,几只小鸡从西北角的鸡窝里跑出来,发出咯咯咯的声音,给这死气沉沉的院子添了一点点生机。

两人进门的时候,晏诗听见开门声,抬起头,就看见踏着冬日的阳光走进来的少年和女孩,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笑着向她打招呼,她手中的斧头掉在了地上。

晏诗的头发已经全部剪掉了,带着一个白色的毛线帽子,那张脸白白的,相较于以往,人显得素净了很多,精神也好,她缓过神来后,一直笑着忙前忙后给张云起和初见烧茶架火端土花生和红薯皮,只不过她眼睛里流露出的光,似乎少了一种少女应有的神采。

坐了会儿,喝了一杯茶,晏诗带着张云起初见两人出去散步聊天,走到门前不远的那条小河边,三人在一棵枣树下坐下,满地都是荒草,冬日天空很高,云层很低,河水很清。

张云起坐在草地上,想起了一些事,问晏诗说:“你现在从市一中退了学,是不打算再继续念书了吗?”

晏诗沉默了一下,然后笑着点头:“不念了,我准备去广东打工,以后就能帮家里赚钱了。”

这句话让初见的心隐隐作痛。

张云起从地上扯了一根狗尾巴草,说道:“晏诗,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晏诗怔了怔,点头说好。

张云起道:“我以前在一本经济学的书上看到过一个词语,叫做经济成本,这个词的意思就是说,你放弃的东西,等于你得到的东西。晏诗,如果你因为那几个伤害过你的人,就放弃学业,放弃深造的机会,放弃更好的接受知识的途径,放弃本该成为祖国栋梁的抱负。那你的学业就只价值那几个伤害过你的人。这样,你觉得值得吗?”

晏诗许久都没有作声。

张云起又说道:“当然,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曾经的那些不太好的经历只有你自己体会过,我没有权力指手画脚,值不值得你心里会有一杆秤,至于过去的那些事,过去那些伤害你的人,我也不会劝你过去了就一别两宽全都忘记,相反的,你不用原谅她们,更不用宽恕她们,你应该记住,时时刻刻都记住,记住它不是为了让你痛苦,而是为了激励你,在人生的道路上更加努力,让自己更加优秀。那么总么一天,你会微笑地看着她们受到报应。当然,这个报应不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等你飞黄腾达了去报复她,而是有那么一天,当你站在最高的山巅上,自上而下,微笑地看着她在你脚下爬。那就是最大的报应。”

晏诗侧头看着张云起的侧脸,他的神情和以往一样,总是沉静的,她甚至是很难从这个同龄少年身上感知到情绪的变化,但他做的一些事,说的一些话,却总是让人莫名地感到踏实。

她说道:“云起,谢谢你的开导。”

张云起笑:“前天王老师在班上说,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的路的权力,晏诗,你也有。其实上学也好,打工也罢,都可以,都没问题,我只是希望你在做出选择之前,考虑清楚,因为别人的原因,放弃了自己的学业,究竟值不值得。”

说到这里,张云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晏诗:“如果你确定不想念书,决定上班工作,可以来找我,或许我能给你一点帮助和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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