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9.苦衷常有，宽恕不常有
自家首座沉默不语，其他人也都跟着一起安静下来。
许久之后，有人轻声说道：“神魔宫里传出的消息，那个燕明空被他抓回来了，废掉一身神教绝学，然后看押在神魔宫中。”
其他人都叹一口气：“这个窟窿，也被他补上了。”
“首座，眼下陈洛阳离开总坛，我们要不要试试看，去接触一下那个女子？”最初开口的人轻声朝汤乙明问道：“她虽然被陈洛阳所废，但或许能从她口中套出一些我们之前不了解的消息。”
旁边则有一人嘀咕道：“她掌握有幽冥剑术，我们或许可以试试？”
汤乙明这时终于开口：“先别管她，她暂时只是旁枝末节。”
这位玄武殿首座收回远眺的视线，转过身来，冲一人问道：“蛮荒那边最新的消息，怎么样了？
‘霸王’卧龙沙真的返回蛮荒了吗？他眼下正跟天河老剑仙缠斗？”
手下人连忙答道：“禀首座，蛮荒的族王确定已经返回，并且同天河老剑仙大战，有消息称，当时似有黑莲从天而降，可能是苦海之主也参战……”
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一下。
其他人也都神色凝重。
因为有风声，就跟之前平定郑池之乱时苦海高手相助时一样，传闻这都是陈洛阳的人情，而非江懿与古神教。
汤乙明面色不变：“继续讲。”
对方连忙应道：“是，首座，传闻中黑莲只是惊鸿一现，之后便不再出现，不过天河老剑仙没有离开蛮荒，两大巨头应该还有恶战要打。”
“继续密切关注，有消息第一时间报与我知。”汤乙明点点头。
面前众人轰然应诺。
大家对视几眼，有的人已经渐渐开始琢磨过味来。
先前天峰义、雨山鸣相助郑池，古神教便有彭峰、练步一等高手反过来找蛮荒算账，双方冲突直到今天都还没有尘埃落定。
现在苍岚铁又死在陈洛阳手里，蛮荒同古神教之间，必有大战。
以蛮荒那位族王的性情，或许不会直接找陈洛阳，但账肯定要记在同为巨头的江懿的头上。
也正是因为他这性情，肯定会亲临古神教地界，绝不善罢甘休。
只不过现在天河一脉正在蛮荒，族王暂时没腾出手而已。
古神教这边，则是教主江懿正闭关，要说主动出击的话，底气也有些单薄。
“事关重大，总不能等对方打上门才反应，教主并非闭死关，首座，咱们要不要索性趁这个机会，请教主提前出关？”有人出声问道。
旁边另一人附和：“是啊，这完全是陈洛阳去蛮荒寻衅，才会惹来这般强敌。”
汤乙明言道：“眼下还不合适，先静观其变，重要的是仔细收集各方面的消息。”
说罢，他迈步离开，身后众人唯有纷纷跟上。
…………
陈洛阳离开总坛，则同苦海一脉的法空方丈汇合，然后一起前往魔尊遗蜕所在的黑暗洞天。
他让法空方丈在洞天外围等候，自己则做出一副要禀报魔尊的模样先进去。
少倾，他再出来，请法空方丈进去。
二人一起到了黑暗的中央大殿外。
广场上，别东来双臂交叉，抱臂站在那里，斜睨法空方丈：“呦，你也来了？”
法空方丈双掌合十，眉心逆转的“卍”字符徐徐转动：“别施主，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听说你把第八式掌法捣鼓出来了？”别东来咧嘴笑道：“有空咱俩比划一下，让我看看永堕轮回是什么样。”
法空方丈看上去仿佛比佛门正宗小西天的普慧方丈还要更加恬淡安然：“老衲有伤在身，难以施展第八式神掌，还请别施主多多见谅。”
别东来哂然一笑，然后视线看向陈洛阳，似乎有什么话想同他说，但犹豫了一下后又止住了，只摆摆手：“你们且先去忙，稍后咱们再聊。”
他想说什么，陈洛阳其实有所预料。
无非就是有些待不住了，想尽快去跟媳妇儿过神仙眷侣的生活。
陈洛阳冲别东来点头致意，然后领着法空方丈进入中央大殿。
大殿内，高居座上的身影笼罩在黑暗中，淡淡开口：“洛阳退下吧。”
陈洛阳应声道：“是，师尊。”
法空方丈则向那身影一礼：“苦海一脉无边寺法空，参见至尊。”
“起来吧。”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
法空方丈再行一礼，然后站起，奉上一只锦盒：“无边寺上下千年以来，一直在恭迎至尊出关，特备下一点薄礼以作庆贺，全是一片心意，希望能入得您法眼。”
“你们，恭迎老夫出关？”座上的身影徐徐说道：“未必吧。”
法空方丈心中一沉。
只听那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继续道：“刚刚出关，天佛就来老夫面前喊冤，你们此前不是很活跃吗？”
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
但法空方丈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说道：“至尊容禀，敝寺此前稍有招摇，愧对至尊，但实是有不得已苦衷，以后再不敢有犯，万望至尊宽恕，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陈洛阳通过魔尊遗蜕，开口说道：“如来魔掌，你们还缺两式。”
法空方丈匍匐在地：“禀至尊，晚辈这次也是机缘巧合，寻得佛祖法器，勉强参悟一式永堕轮回。”
他口中“佛祖”，跟世间佛门正宗传人颂念的“佛祖”自然不是一回事，指的乃是传说里的魔佛。
现在看来，难怪先前魔尊闭关未出的时候，苦海一脉居然出乎预料的嚣张。
法空方丈等人所打的主意，恐怕更多是声东击西，表面浮夸掩盖自家得到魔佛法器，参悟永堕轮回的真相。
陈洛阳心中一边思考着，一边借魔尊之口说道：“苦衷常有，宽恕不常有。”
“敝寺上下谨记在心，绝不会再有下次。”法空方丈连忙答道。
“下去吧。”座上的身影吩咐道。
法空方丈呈上锦盒：“一点心意，还请至尊笑纳。”
“下去交给洛阳即可。”座上的“魔尊”淡然道：“平日里，别多管闲事，给那不成器的小子太多关照，否则他磨砺不出来。”
法空方丈出声应诺，心里却在琢磨至尊方才的措辞。
看似不满他在蛮荒帮陈洛阳硬顶族王卧龙沙，但对陈洛阳这个传人，至尊显然期望颇高，只不过至尊期望越高，要求便也越严格。
自家苦海一脉以后，还是要多跟陈洛阳亲近，好好相处才是。
不过，最好还是能越过他，自家直接同至尊联络接触。
这方面不宜操之过急。
今天已经完美达到预期目标，再多说反而可能适得其反，不如细水长流，徐徐图之，才更有可能得到至尊的好感。
法空方丈一边思索一边告退。
他出了大殿后，就见陈洛阳静静站在外面，于是将手里锦盒交给陈洛阳。
“大师，这边请。”陈洛阳收好东西，送了法空方丈离开黑暗洞天：“我需在此停留几日，大师请自便，以后如有事，直接联系我即可。”
“陈施主留步。”法空方丈微笑：“今朝能面见至尊，多亏陈施主从中说项，老衲感激不尽。”
两人客气几句后，法空方丈便即离去。
陈洛阳返回黑暗洞天，打开锦盒看了一眼，不禁有些意外。
锦盒里，一块小小的黑布。
他把黑布一抖，竟然化作一顶极为巨大的纯黑宝幢。
宝幢上，仿佛有一道道丝绦般的黑气散不开来。
从中，陈洛阳体会到熟悉的力量意境。
就仿佛面对无边苦海。
这宝幢，有点像是此前苦海一脉无边寺的镇寺之宝，苦海魔幢。
法空方丈这次还真的是下血本。
对魔尊来说这礼物重不重不好说，但对他们苦海一脉自家来说，当真是砸锅卖铁把诚意做到十足了。
只是，这是不是也从另一个角度反映，他们这次得到的魔佛法器，更在苦海魔幢之上，足以弥补损失还有富余呢？
不过，即便如此，苦海一脉这次也是舍得下大本钱。
陈洛阳心里也要给他们竖个大拇指。
当然，某位姓陈的“魔尊”如何回报，那是另外一回事，要看具体情形。
陈洛阳收好苦海魔幢，回到中央大殿。
别东来果然又在那里等他。
方才在殿外，双方便聊过，别东来果然是渐渐有些待不住了。
陈洛阳将之打发了，便重新回到中央大殿中。
他抬头同座上的魔尊遗蜕对视，审视半晌之后，转头看向殿中那尊巨鼎。
这半年多来，陈洛阳在自己静心苦修之外，也没有放弃揣摩这黑暗洞天内的一切。
关于魔尊遗蜕，在他当前能力范围内，能触及的存在，基本上都已经摸索过一遍。
而随着陈洛阳对魔尊遗蜕掌握越来越深，他对巨鼎里一直在炼制的这件宝物，也渐渐开始有一些眉目。
当初第一次挫退天少君，全是多亏这件宝物。
尚未祭炼完成，已经拥有如此威力，如果完全祭炼成功，又会是怎生光景？